清漪本對餘鈞彤無甚好感,但是“與君同”三字卻讓她遍體生涼,想起那日餘鈞彤心如死灰般說出“原來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那句話,登時便生出了似恨非恨、似空非空的複雜情愫來。
然而,不論一個人心中委屈,她都不應該將自己的委屈化為傷害旁人的利刃!餘鈞彤縱然可憐可悲,但是她不擇手段之舉,不知道毀了多少人的幸福。難道就她餘鈞彤的心需要成全,旁人都是卑賤的塵土嗎?
就算是塵土,也不該由她來踐踏!
清漪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阿瑒,阿瑒,你若想讓我死,就明明白白說一句話,何必把我扔到這裏,任由旁人遭賤!我與你拜過堂,行過禮,我該是你的妻子啊——”
餘鈞彤字字都是含淚的發泄。
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喊了多久,那嗓子終於徹底地啞了,再也無法發聲。
雨還是那麼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地下著,她似乎不覺得痛,也不覺得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該不會死了吧?”清漪蹙眉道。
軒轅珩未言語。
“你們幾個,把她抬上來。”清漪又吩咐著身後的丫鬟們。
餘鈞彤哭暈過去了,清漪嫌惡地著人將她抬到房中,又叫了大夫來看,自己卻與軒轅珩去前了前院。
萃濃與楊驍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後院的動靜一樣,正坐在大廳裏哄霽兒認字呢。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稚嫩的童聲回響著,清漪方才的不悅一掃而空。
清漪與軒轅珩剛要回房,萃濃便跟了過來。
回去之後,軒轅珩命丫鬟們上了滾燙的熱茶,這才為她們姐妹二人各斟了一杯。
“在外麵站了半天,趕緊捂一捂。”
清漪接了過去,隻覺得熱意順著茶杯緩緩飄入掌心,又進入血液之中,整個人逐漸溫暖起來。
萃濃托著茶杯,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風。”清漪道,“有什麼話,你還不能對我說嗎?”
萃濃這才道:“方才我也聽到那毒婦哭喊了,再任由她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清漪道:“我請求皇上把她交由我處理,便是想讓你拿主意。你若心中有了對付她的方法,不必問我,直接去做就可以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敢去看軒轅珩的眼神。
萃濃頭也不抬,眼神落在杯子上,道:“我知道二姐疼我,才想著讓我出一口惡氣。我先前的確有將她碎屍萬段的心思,但是我心裏頭也明白,縱然我那樣做了,也挽回不了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根本沒有辦法可以改變事實。阿驍說的對,若是我自己不願意好,這輩子就隻能在噩夢中掙紮……”
“我願意好,也願意從此放下與餘鈞彤的仇怨。但是她作惡多端,所害之人並非隻有我自己,她應該得到懲罰。善惡有報,她今後所要承受的苦,全都來自於她當日所做的孽。”萃濃咬牙道,“我不要她的命,但是我要讓她知道她當年做的那些事是多麼可惡!這世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唯有真真切切地經曆過,才會反省,才會痛心!她對我、對旁人所做的一切,我要她全部都經受一遍!”
聽到此處,清漪方知萃濃並非要放過餘鈞彤,而是要讓餘鈞彤將惡果嚐遍。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但是看著萃濃眼中的堅決,遂狠心道:“我既然說了讓你拿主意,她便由你處置。”
“二姐夫也同意嗎?”萃濃一眼看穿了軒轅珩內心深處的那點不忍。
軒轅珩道:“我雖然與她有些交情,但是在金門關內早已兩清。她的事情,與我無關。”
萃濃道:“二姐夫與二姐一樣,向來心軟,我還以為你會為她說情……”
軒轅珩眼神平靜,聲音也波瀾不驚。
“昔日我總念著過往情分,後來才發覺她從未將那點姐弟之情放在心上。她多次算計於我,我縱使再心軟,也不能一直容忍。”
萃濃這才道:“如此就好。”
說罷,她轉身去了外頭。清漪沒有跟過去,她、萃濃,與餘鈞彤之間的恩恩怨怨,是該了結了。
當年她頭一次見到餘鈞彤,明豔照人、雍容大方,一手好琴雅意流淌。可惜一張好皮囊下麵藏得全是見不得人的肮髒心思。今日她趴在雨中,鬢發皆亂,泣不成聲,再無往日半分驕傲……時光最是殘忍不過,撥除一切偽裝,將最真實的一麵展現於世人麵前。
是善是惡,是福是孽,冥冥之間,注定有報。
三日之後,清漪方知餘鈞彤被萃濃賣到了攬翠居。攬翠居是風雅之地,可賣藝可賣身,全看餘鈞彤自己的意願。當然,餘鈞彤還可以選擇生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