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月台上背著一個淡綠色小包的小辭塞上耳塞,看著人群中上演著一幕幕華麗的離別,淺笑。那首縈繞在腦際的歌,亦在小辭靈魂裏吟唱:那段被淡忘的時光是否別來無恙,而我是不是還依然你曾經眷戀的模樣......
又是一個人的旅行,習慣了。那樣不言而喻的孤寂,小辭就像習慣每天清晨起床解一趟大便一樣習慣了它。一個人的歌一個人的自由一個人,無法安撫的寂寞,就像風起風落,雲卷雲舒一樣自然而然。而小辭戀上的正是那種欲說還休欲罷不能的感覺,那種無力掌控的思戀......原來,思戀,是會上癮的。小辭於是理解了文文,那個悲壯的吸毒女孩,文文曾說:“為了那一刹那的飄飄欲仙,我願意我的生命沉淪苦海。”
小辭與文文相識像是上輩子的事情。文文話語裏連綿不斷的穢語,眯著眼睛乍現的黃段子,妖嬈放縱的生活態度,於生性安靜思想保守的小辭本是南轅北轍,可小辭偏是愛上了文文爽朗不羈的笑聲,文文亦是迷戀上小辭眼神裏的幹淨清澈。兩人初初見麵便是心靈相通。
這樣一份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友誼卻發展得相當默契,且如火如荼。有些故事,注定了如櫻花,在那極美的一瞬綻盡一生繁華,在不經意間悄悄落幕......
遇見默默,是小辭始料未及的。“那是上天最慷慨的厚賜。”小辭在日記本裏最後整整一頁的篇幅用綠色的鉛筆寫下哆嗦的幸福。
那裏,閃爍著刺眼的五顏六色的射燈,混雜著各種各樣濃烈熏鼻的氣味,人浪一層高過一層,撕心裂肺的聲音震耳欲聾。小辭緊捂著耳朵,強烈的燈光照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小辭索性閉緊了眼睛。文文拉著小辭扒開人群走到靠著中央廳台的一張沙發上坐定,湊到小辭耳朵邊上大聲說:“不要怕,這裏是我的家。”小辭慢慢的鬆開了手卻依舊不敢睜開雙眼,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小辭收拾著剛才幾乎被擠掉的靈魂,周圍卻漸漸安靜了下來,小辭聽到很近很近的地方悅耳的旋律中傳來很動人很柔軟的歌聲,幾乎就在耳邊,幾乎就像午夜陪伴著小辭看書縈繞在耳際的輕音......“有些故事不必說給每個人聽,有些情緒是該說給懂的人聽......”小辭感覺心跳越來越平穩,笑容蕩漾開來,很熟悉的聲音,一樣繾綣在這種聲音裏的蒼涼。或許在夢裏聽過,或許從來就是生命裏骨髓裏靈魂裏的東西,隻是不小心遺失了十七年。小辭緩緩的睜開眼睛用全部的心搜尋著生命裏的缺失的那一份必不可少那一份柔軟。隻是一眼,光魘聚焦下,那個坐在廳台上握著麥克風清唱的默默一下子就竄進了小辭的骨骼裏。小辭呆坐在那裏,飄忽迷離的眼神被人群裏亂舞的手臂揮散。小辭木然的跟著文文走,隻覺得一片光亮,一陣喧囂。
“小辭,這是默默.....”小辭聽著默默的名字再沒聽清文文下麵說的話隻是在心裏默念默默,默默......原來,他叫默默。小辭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不敢看他,隻是用揣在上衣兜裏的右手食指輕輕的劃著默默的名字。
“小辭,你好。”小辭聽見靈魂裏的聲音,多年來一直在等待著的問候。小辭抬起頭隻是點點頭笑了笑。默默也笑了笑便下台去了,小辭看著默默的背影,有些懊惱:“也許我該說點什麼的。”
“那是怎樣明媚的一雙眸......我隻輕輕一眼,便知他是我今生的摯愛。”午夜無眠,小辭打開台燈,從旁邊抽屜裏翻開一個嶄新的日記本,蜷縮在被窩裏顫抖著花了一整篇扉頁寫下青澀的愛戀。
自此,落櫻閣成了小辭常去的地方,風雨無阻。總是不知不覺的想去,因為她靈魂裏骨骼裏的一部分遺落在那個地方,非去不可。
那樣的愛情很簡單很純粹,小辭隻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隻想每天看見默默。偶爾也有交談,小辭讀得懂默默,交談變得輕而易舉。默默開始喜歡坐在小辭旁邊一直說話一直講故事,講小時候,講老家,小辭就用雙手撐著下巴仔細聽。默默說老家在山上,漫山遍野的映山紅,一年開花一年結果的桐油樹,小辭聽著默默的聲音想象著美麗的場景。默默講山裏的傳說,小辭聽得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默默講小時候,沒有鑰匙,放學回家坐在門邊做作業,做完了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就大哭起來,哭著哭著就靠著門睡著了。小辭一陣心疼,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止也止不住。小辭很想去看看,去看看默默的小時候,領著門邊哭泣的默默去買棒棒糖。小辭很想跟默默一起長大,跟著他一生一世,從初初睜開眼打量這個世界開始到白發蒼蒼閉上眼離開的時候,一直在他身邊。可是,小辭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聽著隻是看著隻是想著。小辭從沒提到過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小時候,偶爾默默也問,小辭隻是不說。那時的小辭已經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關於自己的事情,隻是一心一意搜尋著默默的故事,一心一意縫補著自己遺落的那段關於默默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