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贏得了生死廝殺,可是饑餓、寒冷和疲憊也終於擊垮了他,他睡著了。他又夢見了他的部隊,夢見了那次致命的演習,夢見了他的戰友,他的老首長,夢見了他火力強大的05式微衝。要是有一把步槍該多好啊,他將是森林之王。但是即使在夢裏他也知道他在危險之中,他心裏有個聲音在大喊:快快醒來!你會凍死在這裏!你會凍死在這裏!但是他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最終救了他的還是他草原獵人的敏銳直覺,當迫在眉睫的危險來臨的時候,他突然醒來了,睜開了雙眼。黑夜裏他看到了離他不遠處兩隻綠的象燈一樣的眼睛,閃爍著凶猛的光彩。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回到了現實,那是一隻雪豹正向他悄悄的匍匐而來,離他不到20米的距離!
他盯著雪豹一動也不動,他知道隻要他稍微一動,受驚的雪豹瞬間就會撲上來,他沒法進行任何的抵抗。雪豹好像也知道他醒來了,停止了緩慢無聲的匍匐爬行,靜靜的伏臥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和茫茫雪海融為了一體。生死關頭,巴根台出奇的冷靜,他不能動他的弓箭,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彎弓搭箭。
他死死的盯著敵人的動靜,緩緩的握住了他最信賴的M9軍刺的手柄。他知道他隻有一刀刺中雪豹柔軟的咽喉部位,否則他必死無疑,他隻有一個機會。
他突然跳起來,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咆哮,受驚的雪豹閃電一樣向他撲過來。巴根台沒有後退,也沒有挺起身來迎接雪豹的鋼爪利齒。他知道他一旦退縮馬上就會被撲倒,正麵也不可能刺到雪豹致命的部位。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做出了唯一正確的選擇,他迎著雪豹的血盆大口撲上去,一下撲到雪豹的懷裏,用頭頂死死盯住雪豹的下巴,使它無法低頭咬到自己,隨後一刀刺進了雪豹的咽喉。
一人一豹都發出了野蠻可怕的狂吼,一起翻滾到了雪地裏。受到致命傷的雪豹瘋狂的扭動掙紮,四隻鋼鐵一樣的利爪無目的的揮舞,扯碎了巴根台厚厚的皮袍,抓爛了他的胸膛,他的手臂,差一點點把他開膛破腹。巴根台奮力拔出軍刺,雪豹頸部的血一下子噴到他的臉上身上,這隻凶猛的大貓也喪失了最後瘋狂掙紮的力氣,終於縮在雪地裏漸漸沒有了氣息。
巴根台擦了擦被血迷住的眼睛,慶幸自己又贏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肉搏。他的皮袍已經被抓的稀爛,他的胸膛、大腿、手臂整個前半身被雪豹抓的血肉模糊,到處是可怕的大傷口,鮮血流個不停。他知道如果他不處理傷口,自己很快就會傷重死去。
他坐靠在一棵大樹下,旋開M9軍刺的手柄,取出最後的一根帶著羊腸線的鐵針,一針一針的縫合自己滿身的傷口,劇痛使他在凍死人的冬夜裏滿頭都是大汗。他沒有任何止血的藥品,隻能采用壓迫式的止血法,他把破爛的皮袍撕成一條條的緊緊纏在傷口上,直到感覺血止住了,才靠在一顆大樹下大口的喘氣。
他失血過多,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拖著1000多斤的鹿肉回到珠嵐阿媽溫暖的氈房。扔下他的獵物嗎?他寧可死在這吃人的森林裏,他怎能扔下一家人過冬的食物獨自逃生。
振奮了一下精神,他爬到雪橇邊吃了一點生肉,感覺體力恢複了一些。他決定連雪豹也帶上,他想好了,如果僥幸不死走出森林,這張豹皮有大用處。他吃力的把雪豹拖到雪橇上,挽起皮索奮力向前。
他知道這裏離巴爾忽真河西岸不遠了,他走一步就離溫暖的氈包近一步,離慈愛的珠嵐阿媽近一步。但是他沒有走多遠就摔倒了,再也爬不起來了。他拖著雪橇掙紮著向前爬,他早就耗盡了體力,意識也開始模模糊糊。天亮以後,他看到了森林邊緣的那個小丘,他知道他就在巴爾忽真河畔。意識一時清醒了些,他又開始往前爬,一步一步,一寸一寸。
有時候他迷迷糊糊的好像睡著了,眼前都是大軍的馳騁,天上戰機轟鳴,地下重裝部隊揚起漫天的黃沙,大口徑火炮在轟鳴,突擊步槍短點射清脆的噠噠聲。他感覺不到累,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山一樣沉重的雪橇,也感覺不到餓了,傷口一點也不疼。有時候醒來就繼續向前爬,他甚至忘記了為什麼要向走,走向哪裏,他隻是無意識的向前。偶爾他清醒過來,回頭看看他爬過的路,感到一陣陣的絕望,因為他以為他已經爬了很遠,但實際隻有幾米。但是他不能停止,他不知道為什麼,仿佛他生命全部的意義就是背負這個沉重的雪橇,象條蟲子一樣蠕動爬行。
就在巴根台在死亡邊緣掙紮的時候,他模模糊糊仿佛看到了他家那匹老瘦的黃馬,看到了珠嵐額吉騎著瘦馬正在向他奔來,她的身後是兩條小小的身影正拖著厚重的皮袍吃力的奔跑。他知道他們在高喊些什麼,但是他聽不見,一點也聽不見聲音。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居然一下子跪了起來,雙手高舉向蒼天,用最後一絲生命喊出了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
蒙古額吉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