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都百戶是個嚴厲又明智謹慎的草原首領,這麼多年草原的廝殺他能夠始終屹立不倒,是因為他始終堅守蒙古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約孫。草原不是靠世襲身份獲得富貴的腐朽社會,這裏最大的約孫就是強者為王。當出現偉人的時候,所有的草原牧人都會團結在他身邊,形成不可戰勝的狂飆,獲取無盡的財富,埋葬一切敵人。
但是不是所有的時代都會出現冒頓單於,阿史那氏,檀石槐,鐵木真這樣的雄傑人物。這樣它分散的社會形態就不會形成一個政治核心,草原就會陷入動蕩廝殺。多少草原男兒野心勃勃,試圖把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長生天眷顧的人隻有那麼幾個。
風雲變幻,誰知道今天稱汗的人明天會不會暴屍荒野,今天的盟友安達明天會不會刀兵相見。鄂爾都百戶沒有這樣的野心,他隻是一個在大人物之中夾縫生存的小部落。如果不能像雄鷹一樣高飛,就隻能像金絲雀一樣收起翅膀,這就是他的人生哲學。
所以他輕易不與人結怨,也從來不把寶押在一邊。他年輕的時候就認識鐵木真,也幫過鐵木真的小忙,當然他也曾經幫助過鐵木真的仇人小忙。一直到草原大勢已定,鐵木真成為了草原共主他才徹底投靠成吉思汗。他沒有成為88功臣之一,但是他也從沒有失去過他的部眾,他的領地。成吉思汗念及先祖舊情,把這片水草豐美之地封給了他,他很滿足。他又不想稱雄草原,這樣安享富貴不好麼?他本能的討厭任何改變,討厭任何打擾他的幸福生活的人。
他聽著兒子嘎爾迪的話,感到事情嚴重,他最寶貴的就是他的草場和水源,這是他快樂生活的根源,無論什麼要打他封地的主意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現在,這群黃羊成了他的敵人。他連夜召集部落貴人大會,商議之後宣布了他的決定,就按巴根台的計劃行事。綁著手臂的哈爾巴拉一臉不悅,百戶兄長既不能給自己報仇雪恨,又聽憑仇人的擺布,這成了什麼世道。難道卑賤的人可以傷害高貴的人麼?難道黑頭鴨可以指使大雁向哪裏飛麼?
危急關頭,鄂爾都顧不上兄弟的感受,連夜分派任務。他安排嘎爾迪和他的那可兒們和巴根台一起,負責把狼群和黃羊群引到那條峽穀。安排他的長子阿斯根率領部分部眾埋伏在巴格峽穀和也客峽穀,負責伐木取石,封鎖兩個峽穀的出入口。安排他的次子巴圖布赫率領其餘部眾把巴格峽穀中的緩坡挖成懸崖,然後埋伏在小丘下準備收獲獵物。
這次圍獵成功的關鍵,是嘎爾迪他們能不能把黃羊群引到峽穀裏,為了保險起見,他命他的弟弟哈爾巴拉孛闊帶傷和他的守灶幼子一起,幫助他們。
老薩滿巴圖說道:“諾顏,巴根台傷勢太重,恐怕不能騎馬了,他怎麼能去誘狼呢?”哈爾巴拉冷酷的說:“圍獵就是打仗,就是生死軍法。我也有傷,我也得上去,憑什麼他就可以踏實養傷?不行,他必須去把狼群引到巴格峽穀裏。”鄂爾都百戶讚同的說道:“部落不養不勞而獲的人,他就是死,也得死在獵場上。”嘎爾迪心下黯然,巴根台的傷勢他看到了,讓他帶著這樣的傷去打獵不就等於是送死麼?看來阿爸和叔叔是不想讓巴根台活著回來了。老巴圖也無話可說,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鄂爾都百戶最疼愛的小女兒托婭9歲了,正是任性貪玩的年齡,非要跟著哥哥嘎爾迪一起去趕黃羊。鄂爾都知道他們要和狼群打交道,非常危險,哪裏敢讓掌上明珠去冒險。但是托婭哭的滿地翻滾,鄂爾都拗不過任性的女兒,隻好同意了。他反複囑咐嘎爾迪要保護好妹妹的安全,嘎爾迪說:“放心吧阿爸,我讓托婭寸步不離我左右。”
鄂爾都率領部眾連夜出發,分頭行動。孟和一家要跟著巴圖布赫行動,烏爾罕留守在古列延的氈包。巴根台背部劇痛,在深秋的寒冷裏冷汗直冒,根本騎不住馬。烏爾罕用馬鬃編製的繩索把他緊緊的綁在馬上,她看著明月下巴根台慘白的臉,忍不住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說道:“巴根台,活著回來,我不讓你死,長生天保佑勇敢的人!”
巴根台看著月光下烏爾罕含淚的目光,感到烏爾罕是那麼的美,她的手是那麼溫暖。他心中豪邁頓生,大聲說道:“帶傷的狼也是狼,多麼強壯的兔子還是兔子,我不會死在巴爾虎草原的。”說罷掙脫烏爾罕的手,打馬而去,馬蹄的的,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巴根台一行10幾個人趕著馬群和羊群向北走了2天,終於看到了遠方滾滾而來的黃羊群。一路上他指點嘎爾迪的那可兒把殺的羊丟在他熟悉的狼道上,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狼就會從四麵八方追蹤而來,找到這群黃羊,幫助他們把黃羊感到絕境裏。草原獵手巴根台幾乎每天都和狼群為伍,搏殺嬉戲,他的生活方式和狼幾乎沒有什麼不同。嘎爾迪們驚奇的發現,巴根台能聞到視線之外狼的氣息,夜半時分,巴根台像狼一樣淒然長嗥,群狼呼應,如同和狼群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