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本質就在於完成工作
【英國】托馬斯·卡萊爾
所有的工作,哪怕是紡紗,都是高尚的;工作本身就是高尚的,事物從來都是如此。同樣,所有的尊嚴也都是痛苦的;安逸的生活不適合任何人,也不適合任何神。所有的神的生活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一種升華了的悲哀——與無窮的勞動展開無窮戰爭的熱情。我們最高的宗教名叫“對悲痛的崇拜”。對上帝的子民而言沒有製作精美的抑或不精美的高貴王冠,隻有用荊棘織成的王冠!這一切廣為人知,流傳在人們的言語中,或存在於每個人的知覺中。這全部的悲慘狀況,即我們所說的完全的無神論,在近幾個世紀中,都以其不可言說的生活哲學向我們掩飾了自身:這難道就是他所假稱的“幸福”嗎?每一個最可憐的妄自尊大的小人物都帶著一副事實上,或注定應該“幸福”的麵孔。他的希望都已經實現,他的生活都在愉快與高雅中度過,而這即使對於上帝來說也是不可能的。先知們訓導我們,你們應該幸福,你們應該熱愛使人快樂的事,並且去發現它們。而人們卻叫嚷著,為什麼我們找不到令人高興的事呢?
我們建構了關於人類義務的理論,並不是依據了最高貴的法則,人們從來沒有犯過這個錯誤,而是依據最快樂的法則。“心靈一詞對於我們而言,就像在斯拉夫辯證法中那樣,似乎是腸胃的同義詞。”在羊皮書中或在別處,我們都以腸胃的名義而不是以心的名義來說話或辯護——的確,我們的辯護也已被貶低為利潤。我們並不以上帝的公正來辯護,我們不因為了自己的“利益”、租金與商業利潤大吵大鬧而羞愧,我們說,這些是大多數人的“利益”,我們的心中充滿了對它們的渴望!
我們以仁義之心為自由貿易而大聲疾呼,因為那些窮苦的階級處境悲慘,應該得到更便宜的新奧爾良熏肉。我們在關於自由貿易的論壇上質問,不屈的英國精神怎麼能離開了熏肉而得到維持呢?我們的國家將被人征服!我的朋友們,熏肉對我們的確不可缺少,但我懷疑,如果你們的目的隻在於獲得熏肉,你們將永遠得不到它。
無論這種說法是否恰當,你們都是人,而不是食肉的動物!你們的最快樂的原則在我這裏將很快變成不快樂的原則——讓我們停止為了“幸福”而胡說八道,讓幸福像從前那樣有自己的位置吧!
天才的拜倫在憤怒中崛起,他明確地感覺到自己是“不幸福的”,並以非常憤怒的言語表達了這一點,就像一則可能十分有趣的新聞一樣。這的確令他十分。晾奇。人們並不喜歡看到人與詩歌降格為在大街上宣布這類消息,但從整體上說,正如事物本身所說的那樣,這不是最令人厭惡的事。在這個問題上,拜倫說出了事物的真相。他的廣大聽眾指出了這種真實性。我的弟兄,你幸福嗎?首先,你幸福或是不幸福有什麼區別!所有的今天很快就會變成昨天,明天也是如此;因而這裏存在的不是“幸福”的問題,而是其他的問題。不,你至少有著這種神聖的遺憾,所有的苦難一旦變成過去,對你來說就成了愉快。而且,你並不懂得其中包含著那種上天所賜的、不可或缺的美德;隻有在許多天以後,當你變得更加明智時,你才會懂得這一點!一個慈善的老醫生有一次來到我們的組織,為一位因飽食而致病的人進行治療,他隻能根據病人自己的判斷來診斷。這個愚蠢的病人不斷在我們的交談中打斷我們,承諾說出一番有哲理的話,“我沒了胃口,”他抱怨說,帶著某種感傷的語氣,“我沒有胃口,我吃不下飯!”“我親愛的朋友”,醫生以最溫和的語氣答道:“這個結果非同小可。”而這個病人卻繼續和我們談論哲學問題!
不知讀者們是否知道蘇格蘭那個頑固的與世隔絕的兩個曆史小鎮公寓的房子,在房子的北部,突然因為隔壁屋,甚至是夾牆中一種確定無疑的鬼的征兆而陷入極度的警覺之中!在一個小時內,有一種超自然的咆哮、抱怨和尖叫聲,這種聲音低沉、恐怖、含混不清,不像來自人間:“我曾經幸——幸——幸福過,但現在我非常痛苦!啪啪啪,嘎嘎嘎,嗚嗚,我曾經幸——幸——幸福過,但我現在非常痛苦!”休息吧,休息吧,被困擾的心靈;或者像善良的老醫生說的那樣:我親愛的朋友,這個結果非同小可!但事實並非如此,被困擾的心靈是無法休息的,而他的鄰居卻因此而煩惱,恐懼,或至少是被他所煩擾,這是鄰居們在他那神出鬼沒的房中必須承受與考察的結果。在那間神出鬼沒的房中,他們發現被困擾的心靈是一個不幸的人——是拜倫的模仿者嗎?不,他是一個不幸而遲鈍的屠夫,把一把鏽刀弄得嘎吱直響;這在蘇格蘭的辯證法中,就是根據能力而設立的拜倫式的生活哲學。
事實上,我認為那些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咆哮與喧鬧的——那些在選舉中、在詩歌創作中,或以某種方式為自己忙個不停的人——並不能幫助我們“把流氓與懦夫繩之以法”!不,他毋寧是在為賺錢而奔忙——甚至隻是為了一兩個銅子。看吧!這完全是一種現代事件;它不屬於古老的英雄時代,而屬於這些新的懦夫統治的時代。“無目的的生存即是幸福”,如果我們計算無誤的話,這種卑微的想法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了兩百年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