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不享受生活就是罪孽(5)(1 / 2)

從不在窩裏棲息,而是在夜裏消逝在高空。我會帶著嶄新的驚奇了解到,唱歌的是雄布穀鳥,而非雌布穀鳥。我還不得不再次了解清楚,別把剪秋羅叫成老鸛草,重新按樹類的規矩弄明白白蠟樹出葉早還是出葉晚。有一回,一個外國人問一名當代英國小說家,英格蘭最重要的莊稼是什麼,他連想都沒想就回答說:“黑麥。”無知到這種程度,我倒覺得達到了卓越不凡的地步;不過,就是無知的人的無知也一樣深不可測。平常人拿起電話就打,卻說不清電話的工作原理。他認為電話就是電話,火車就是火車,萊諾鑄排機就是萊諾鑄排機,飛機就是飛機,如同我們的祖先把《福音書》裏的神跡當作神跡一樣。他用不著發問,也不必理解,仿佛我們每個人做過調查,隻為自己設定了一個事實組成的小圈子。日常工作以外的知識在多數人眼裏隻是裝點門麵的玩意兒。可是我們不斷在我們的無知麵前做出反應。我們時不時醒過勁兒來,進行推測。我們樂此不疲地遇事就進行推測——推測死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推測那些據說連亞裏士多德都解不開的諸多問題,例如,“為什麼午間到午夜打噴嚏是好事,而夜間到午間打噴嚏就倒黴”。人類知道最大的樂趣之一是在尋求知識過程中這樣飛躍到無知狀態之中。說到底,無知的巨大樂趣是尋根問底的樂趣。誰要是失去了這種樂趣或者把這種樂趣換成教條的樂趣,即回答的樂趣,那他就已經開始僵化了。誰都會對周伊特這樣一個凡事愛問為什麼的人肅然起敬,此公年屆花甲才坐下來學習哲學。我們大多數人遠不到這個年齡便喪失了我們無知的感覺。我們甚至會為我們鬆鼠儲糧般的知識洋洋自得,把歲數增長本身當作一門大學識。我們忘了蘇格拉底之所以以智慧留名,不是因為他無所不知,而是因為他認識到他活到古稀之年仍然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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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弗農·李

我們通常不會在走進別人的房間時說聲:“噢!這才是人們感到寧靜的地方!”

我們通常不期望去分享一座古宅的安寧,比如說,在僻靜郊區的一座古宅,周圍是結著鮮紅果實的樹,雪鬆半掩住窗;或者某座修道院,門廊前麵依稀可見搭著支架的橘樹。但在那整潔寬敞、精心裝飾過的房間裏,或在那座修道院裏,絕無寧靜可以分享,最多隻能勉強過日子。這是因為我們不明了別人生活中的苦悶和煩惱,而對自己生活裏的些微不便卻很敏感;因為在這些問題上,我們自己的眼睛揉不得一粒泥沙,而對鄰人遭受的災難卻視而不見,麻木不仁。

悠閑得以我們切身的感覺為證,因為它不隻是時間的因素,往往指某種特別的心境。我們所說的空閑時間,實際上是指我們感到閑適的時刻。什麼是閑適,感受它遠比說明它更難。這與無所事事或遊手好閑無關,盡管我們明白,它的確牽涉到自由支配時間的概念。等候在律師的客廳裏有空閑的時刻,卻無閑適之感;同樣,我們在火車站換車,即使等上兩三個小時,也享受不了那份清福。這兩種情形,我們都不會感到安寧自在——在這種場合能安心讀報、學習或回味往日在海外的遊曆,那是十分罕見的。這時,我們心裏總是煩躁不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那兒作祟,就像我們在童年時代不住地用腳去踢那慢吞吞的四輪車的軟墊。

悠閑意味著不僅有充裕的時間,而且有充沛的愉快度時的精力(不懂得這個道理,會感到百無聊賴)。同時,要真正領略到悠閑的滋味,必須從事優雅得體的活動,因為悠閑所要求的活動發自內心的自然衝動,而非出自勉強的需要,像舞蹈家起舞或滑冰者滑動,為了合著內在的節奏,而不像把犁人耕地或聽差跑腿,為了得到報償。正是這個緣故,一切悠閑皆是藝術。

但這是一個難辦的問題。時光,啊——何其疾速!我們必須結束這段閑話,各自行動起來才不枉費光陰——唯願別登上它單調的車輪!這樣,我們愈是感到工作的樂趣,就愈少嚐到無聊的滋味,如果碰巧我們的工作很有意義。唉,可惜我們今天的工作常常無益。讓我們乞求那位白胡須的老人吧,請他賜予我們閑暇,並給予使用它的快活精力。聖者,請為我們祈禱!

人,詩意地棲居(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