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男孩子叫“弄璋之喜”,璋是好的玉石,使男孩玩玉石,據說可增進他的德行;生女孩子叫“弄瓦之喜”,瓦不是瓦片,是紡車上的零件,使女孩子玩紡車上的零件,據說可使她將來勤於家事。
為了獎勵生男孩,漢朝章帝發明了“胎養令”,對生兒子的有優待,生女兒的就不行,除非生楊貴妃,生楊貴妃可以“不重生男重生女”。但舉世滔滔,哪有那麼多楊貴妃好生?何況萬一生不好,生出了黃承彥家的醜丫頭,除了嫁給諸葛亮,也沒人要。但舉世滔滔,哪有那麼多的諸葛亮?
有的人笑,在笑臉裏麵充滿了慈祥;有的人笑,好像是在哭;有的人笑,笑裏好像有把刀。唐朝有個宰相叫李林甫,他的笑臉裏麵好像有把刀——“笑裏藏刀”的典故,便由此而來。他沒死以前,楊貴妃的幹兒子兼老相好安祿山不敢造反,因為安祿山一見他,就嚇得渾身冷汗直冒。安祿山知道李林甫不是好惹的,因為他笑裏藏刀,那把刀,隨時可能紮到安祿山的胖肚皮上。
有一天,李林甫的一個親戚生了一個小男孩,李林甫提起毛筆,寫了“弄獐之喜”四個字,送到親戚家,大家一看,都笑起來了,因為他寫了一個大別字,把“璋”誤寫為“獐”(獐是一種鹿,頭很尖,有種人頭尖眼睛小,就容易被人罵做“獐頭鼠目”,這個成語也出在唐朝。你要特別注意,隨便一個中國的成語,都有它的傳統。你弄不清,便會鬧李林甫的笑話)。
古代中國女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嫁做媽媽。她們在沒出嫁以前,整天關在家裏,絕不會出來念書或出來跳舞;或出來做女秘書、女護士,也是沒有這些的。
她們沒有上學的權利,口號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會念書反倒是美德!
她們沒有職業,待在家裏,就是她們的職業。
她們沒有繼承權,財產都分給兄弟們了。
他們沒有人格權,人格權已經被爸爸、丈夫、兒子所吸收。
她們沒有自由意誌,不需要她們有意誌,壞事不讓做,好事也輪不到她們做。
她們被“聖人”看不起,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她們很容易就被丈夫趕走。有七個理由,丈夫可以趕走她,其中一個理由是“不生兒子”。不生兒子不怪丈夫,要怪她!
她們還很容易就被連帶殺頭,要是她的爸爸、丈夫、兒子犯了大罪,她就跟著倒黴,她自己若想犯個大罪,教別人也倒黴,不行,沒機會!
她們很難再婚,不論離婚後或丈夫死後,總之,她們想結第二次婚,很難很難,並且很多人根本也不想,她們寧願糟蹋了青春。清朝有一個“高節婦”。十七歲起守寡,守到九十六歲,共守了七十九年,是“守寡大王”。
他們幾乎什麼都沒有,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漢朝開始才有女人私人的名字,有的還是沒有,隻叫做“什麼什麼氏”而已。
你一看到“什麼什麼氏”,比如說“陳氏”、“王氏”,你就知道“是個姓陳的女人”、“是個姓王的女人”,這就“夠”了!“氏”字是一個表示“是女人”的通用說法,其他同類的字還有“姬”、“薑”等等。古代有個女人叫“孟薑”,傳說中為了找丈夫,曾哭倒長城,後來人們不知道“孟薑”的意思就是“是個姓孟的女人”,以為“薑”是她的名字,於是硬把她叫做“孟薑女”,這是不通的,“薑”就是“女”,這麼一叫,孟薑“女”豈不成了“孟女女”了嗎?
從上麵一些現象裏,你一定感到中國古代女人的處境實在很特殊,要了解這些現象,你必須再進一步,多了解一點。
在漢朝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叫班昭,她的丈夫姓曹,所以她又被叫做“曹大家”(“家”在這裏念做“姑”)。她有兩個有名的哥哥:一個是寫《漢書》的班固;一個是出使西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超。這位妹妹,實在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她若不莫名其妙,她就不會寫一部叫做《女誡》的書。這部書,是女人寫來教人如何壓迫女人的,你說莫名其妙不莫名其妙?
《女誡》這部書,其實也不算是一部書,因為從出版大家蕭孟能、沈登恩的眼光看來,它的字太少了,它隻有一千六百個字。但這一千六百個字,卻集了壓迫女人思想的大成,並且變為以後兩千年女人的修身教科書,它的勢力可真大!
在《女誡》裏,有很多“奇妙”的理論:
比如說,它主張女人要卑下、要軟弱,女孩子生下來第三天,就該把她放在床下麵,來表示她的卑弱;
比如說,它主張女人要無條件地服從丈夫,丈夫就是“天”,因為“天”是不可以違背的,所以丈夫也不可以違背。對丈夫要像忠臣對皇帝、孝子對爸爸一樣:
比如說,它主張丈夫可以再娶,可是太太不能再嫁;
比如說,它主張做太太的方法,是使丈夫不打她、不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