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請了一星期年假,每天二十四小時在線等候,豔紅卻銷聲匿跡。就連以前的聊天記錄,也憑空消失。
陳陽在晨鍾苑通宵不眠,專候豔紅夜半“獻唱”,可隻聽到吳海夢話連連。
吳海開玩笑安慰陳陽:“我說你娃隻不過做了一場夢,可你硬是要把它當真。看吧!搞些鬼名堂把豔紅嚇跑了,害得她再也不入我夢了,你娃不愁女人,她可是我唯一的夢中情人……
吳海說得多了,豔紅又總不出現,陳陽心底的恐懼漸趨緩減,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真是做了一場夢。休完假,開始朝九晚五去上班,生活又恢複了寧靜。
住在晨鍾苑,房子是毛坯房,窗戶上連玻璃也沒裝,地板是水泥地,上麵的地板膠還是陳陽搬來後買來鋪上的,有水有電但沒氣,也不敢開夥做飯,條件簡陋不說,進出還得避著保安,如老鼠般偷偷摸摸。吳海要省錢,陳陽卻不用。陳陽計劃,再住些日子,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搬出去。
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在中國,國家就是最大一棵樹,在深圳的國營企業上班,清閑、穩定、待遇好、福利多,是最佳乘涼點。陳陽比吳海幸運,服務於一家國營建築設計公司,工資不比吳海高多少,但靠著大樹,有安全感,還可以低價購買單位福利房,自然不必如吳海那樣辛苦。在女孩子的心目中,陳陽雖然來自農村,但相貌堂堂,工作穩定,打扮清潮,會說甜言蜜語,會獻殷勤,也不吝偶爾買買小單和小禮物,還算有吸引力的男人。
空等三個星期,曾寄托厚望的白靈廣告公司,讓吳海再一次失望。
看見陳陽每天興高采烈上班下班,他既羨慕又忌妒。在中國,決定個人一生命運大抵有三步,第一:出生;第二:大學;第三:就業。吳海與陳陽起步相同,但後兩步,陳陽走得要好,所以,現在吳海為生計奔波,陳陽卻暖飽後成日思淫。
住在晨鍾苑,猶如被困荒島的魯濱遜,吳海感覺自己被社會遺棄了。在希望與失望的反複折騰下,他越來越孤獨,越來越脆弱。他開始失眠,常常整夜不能入睡。睡不著時,他常常想家,想起家人和親戚對他的期望。一想起這些,心底便糾集起痛苦的海藻,一網網,一團團,令他愁苦不堪。他想老實巴交的父母幾個月收不到彙款,肯定在心頭嘀咕:“這個娃,是不是不孝順了,或者,有了女朋友,忘了父母了吧?”
如果整日躺在床上大睡,隻維持基礎代謝,倒還可以少吃少喝少花錢。找工作卻異常耗神耗力。消耗後就需要補充,就得吃就得喝,就得花錢,這些錢,吳海無論如何也省不掉。
幸而有陳陽,陳陽對女人從不真心,對朋友倒還仗義。陳陽理解吳海的節省,兩人一起時,他盡量不讓吳海出錢,還時時給吳海以精神上的鼓勵。吳海極力勸說陳陽留下來,陪自己住在晨鍾苑,陳陽躊躇一番,同意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十月。三角梅開得依然如火如荼,但木棉花成熟了,在街頭雪一般緩緩飄灑。吳海的心緊隨深圳的天氣,越來越涼。又是一宵未合眼,不對,是合眼了但沒睡著。早晨,吳海腰酸腿痛,雙目無神,臉色灰敗,還發起低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