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神秘女子(1 / 2)

杜鵑說她最近心情不好,要吳海陪她去夜總會喝喝酒散散心。吳海本不想去的,聽她心情不好,又不忍拒絕。心想陳陽還沒回來,自己一個人悶在家,也頗不痛快,到外麵走走也好。

在絕大多數夜總會向西方大膽學習時,敦煌夜總會卻在中華傳統文化中深度挖掘。的確也是,國外的搖滾樂、鋼管舞算個啥,哪比得上中國的曲水流觴、金蓮飲酒、宮廷密戲。敦煌夜總會裝扮如同瑤池漩宮,裏麵的XIAOJIEFUWU員等一律敦煌飛天打扮,一樣的袒胸露乳,但飄曳的衣裙,飛舞的彩帶,卻讓她們少了些肉欲的直白,多了些含蓄的TIAODOU。深圳各地的商賈名流,齊湧而至,是呀,玩XIAOJIE、玩洋妞,哪比得上玩仙女有趣刺激。

一進敦煌夜總會,鶯鶯燕燕、花花柳柳一齊躍入吳海視野。他不禁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猶如初見嫦娥的天篷元帥,身子都有些站不穩。杜鵑一瞟之下,莞爾一笑。

杜鵑將吳海帶到一處僻靜角落,替他點了一壺溫熱的梅子酒,一個水果拚盤,一盤水煮鮮毛豆,然後,借口上洗衣間,悄然離去。

吳海惴惴不安地獨自坐在那裏,目不轉睛盯著舞台。五彩燈光籠罩的舞台,一身著鵝黃衣裙的女子端坐正中,手上抱個琵琶,纖纖十指輕攏慢撚,朱唇微啟,唱的是:“楊柳回塘,鴛鴦別浦,綠萍漲斷蓮舟路。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返照迎潮,行雲帶雨,依依似與騷人語: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吳海讀過這首詞,依稀記得是賀鑄的《踏莎行》,是歌詠荷花的。

宋詞的調早就失傳了,估計這曲是敦煌夜總會特意請人新譜的,一股蘇州評彈的味道。樂聲纏綿哀戚,台上女子聲音清脆悅耳,輕歎細吟,仿佛唱的正是她自己的身世——女子年長當嫁,她卻因誤落風塵,年輕時不肯嫁春風,如今紅顏漸老,反被秋風所戲?

台下“飛天”們雖不甚解詞意,卻也聽得傷感,擔心眼淚弄殘妝容,紛紛抽出紙巾在眼角暗暗揩擦。吳海聽著歌聲,想到自己十幾年寒窗苦讀,一路過關斬將,搏了命從人潮中衝出來,考上大學,滿以為鯉魚躍過龍門,卻不料隻是從一個池塘跳入另一個。如今自己眼看就年屆三十,卻依舊兩手空空。他的眼角也潮濕了。他情不自禁地拿過酒壺。撲鼻的馥鬱菊花香,混著讓牙根微軟的梅子酸。好香的酒,好濃的愁,吳海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可以坐下嗎?”黃衣女子一曲唱罷,徑直走到吳海麵前,手搭在吳海肩頭問道。說完,也不待吳海回答,竟自坐下。

吳海不知所措地四下張望,發現大廳中唯有他是一人單坐,難怪黃衣女子把他當作目標。

“我,我這裏還有人。”吳海有點結巴。

“沒事,你的人來了,我就走。”黃衣女子挺會粘人,這大概是風塵女人的專業技能吧。

吳海依舊自顧自喝酒,黃衣女子甚覺無趣,打個響指,叫了一包煙,一杯鮮榨果汁,看吳海沒有幫她付賬的意思,便輕聲吩咐FUWU員:“記在帳上。”

隔座的幾個男人看見黃衣女子坐在吳海身邊,原本就有些嫉妒,見吳海一副不解風情的樣子,心底更是忿忿不平。

他們阻住FUWU員,幫黃衣女子付了帳,又討好道:“小黃,過來坐會兒吧!”

“呆會兒,他是我朋友的好朋友,她暫時離開了,叮囑我照顧他一會,你們先玩,我呆會給你們敬酒。”小黃回答。

“我是杜鵑的朋友,她臨時有點事,讓我先陪陪你,她過會就回來。”小黃轉過身對吳海輕聲道。她的牙齒很白,一開一啟之間,一道小小的銀光一閃一現。

醉意微醺的吳海聽到“杜鵑”二字,才意識到自己對小黃的怠慢。他趕緊衝小黃賠笑道:“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她朋友,得罪了。”

“沒事的,反正我們這種人,是被客人得罪慣了的。”小黃微笑著說。

吳海聽出她話裏的微微不滿,但他嘴笨,不知道如何接話,隻得訕笑。

小黃的櫻桃小嘴小口啜著鮮紅的西瓜汁,鵝黃的嬌小身子蜷在椅上,如同一隻剛剛孵出的雞仔,楚楚可憐得惹人愛憐。

“好傷感的歌呀,剛才你唱時,都惹起我的身世之悲了。”吳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