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月光如同暮布下的倒影,稀稀疏疏灑在那個詭異又滿是瘡痍的宮牆上,而那座蕭條的宮殿中,此刻正麵臨著離別所帶來的愴然與傷痛。
剛出生隻有半個時辰,眼睛還未睜開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兒被包裹在半舊卻柔軟如綿的絲綢衣中,絲毫不知此刻她正要與她的母親分離,或許從此將會陰陽兩隔,再無相見之日……
“師兄,以後然兒便交與你了。”未語淚先流,床上的女子不顧自己滿身心的疲憊,掙紮著坐起,想要再看一眼黑衣男子懷中正握拳噙夢的女娃兒。
“我的然兒,娘對不起你呀!”她盯著男子懷中的女娃,長若蒲團的睫毛輕輕抖動,遮住那雙靈動的雙眸,小巧可愛的鼻梁,輕輕將臉貼在嬰兒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感受著她身上散發的濃濃的奶香味,淚水如斷線的珠子,顆顆落在包住嬰兒的舊綢衣上,暈開來一層一層的圈圈。
“師妹,你放心吧!我會將然兒當作我的親生女兒來看待,定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黑衣男子如玉的臉龐浮現不忍,墨黑的眸中閃過痛惜以及深深的悲傷,他的師妹,他最愛的師妹,何時受過如此的痛楚和苦難?生離死別,從來都是最令人心傷的。
“娘娘,快讓小公主離開吧!奴婢剛剛聽到腳步聲了,再不離開,就走不了了……”推門進來的女孩,一身褶皺破舊的藍色宮衣,焦急地想要上前分開依依不舍的女子,臉上的擔憂與恐慌使人不覺心驚萬分。
“師妹,你,保重。”雖不舍與師妹分離,但為了完成師妹的囑托,黑衣男子決然地抱起懷中的孩子。
“不,然兒,我的孩子……我的然兒……”悲痛的喊聲令人肝腸寸斷,十月懷胎,自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又怎麼忍心這樣便離她而去呢?若非情勢所逼,她的塵兒必定會是幸福可愛的小公主,無憂無慮,然兒,以後定不可進這宮廷,這殺人不見血的閻羅殿。黑衣男子望了一眼滿麵淚痕,痛哭不舍的女子,絕然閉了雙眼轉過頭去,向著那幽暗漆黑的夜色中躍去。那顆顆自她眼角滴落的晶瑩,將是他心中永不可抹去的痛楚……
“怦!”在床上的女子還未來得及拭去眼角的淚珠時,原本破爛不堪的木門便被踹了開來,兩扇本就不堪一擊的木板“哐鐺”兩聲砸落在地上,揚起一陣粉塵灰霧……
率先進入的是兩名腰間佩帶刀劍的侍衛,接著便看到一名頭戴金釵,身著繡有富貴牡丹碧翠宮裝的女子進入,在這樣破敗的環境中,更顯得她雍榮華貴,明豔照人。
“罪妃安流瑩淑德敗壞,無視宮規,私授幽會,有辱宮廷譽名,今奉太後懿旨,賜其白綾一條。”啞聲細細的聲音,夾雜著絲絲裝腔作勢,如同憋在了嗓中說不出話來般難受。“還不送安妃娘娘上路?”
“杜麗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絕對放過你的。我就算變成孤魂野鬼,也定會夜裏去挖你的心,剝你的皮,讓你……咳…死無……全屍……咳咳……”潔白的綾緞勒進她的脖頸,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臉色通紅,兩手緊緊扣住頸部白綾,卻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氣,手一僵,慢慢垂落下去……
師兄,對不起,來生定不負你……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您饒了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是冤枉的,奴婢,奴婢願意替娘娘去死……”那丫頭跪上前來想要抓住杜麗華的裙擺,卻被旁邊的宮女一腳踢了開來。她的頭撞在舊桌腿上,鮮血染紅了她的額頭。
“狗奴才,這哪有你說話的份?還想碰娘娘,小心我剁了你的狗爪子。”那宮女囂張的上前又補上兩腳,一臉的不屑。而杜麗華自始至終都未看那宮女一眼,她盯著床上頹然倒下的女子,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想跟我鬥?
“娘娘,那孩子……”
“……”杜麗華滿意地看著眼前低眉順首地奴才,冷然的神色中閃過狠毒的光芒,“本宮自有主意。”
“是,是,奴才多嘴了。”……
熏然的火苗舔砥著宮牆的每一處,過於幹燥的周邊,火是極易燃燒的。那熊熊的火焰如同狂暴的巨龍,張牙舞爪,光芒散射,所到之處,一片廢墟,那噬血的光亮,似在向那站在遠處不敢施於援手的宮人們示威……
秋日裏的楓葉穀,到處一片火紅,如同欲燃的火焰般妖媚,如火的楓葉隨風搖動,張揚著屬於自己的個性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