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長長的時間裏簡悄回憶最初遇到楚天屹的情形,不得不承認某些糾葛是命中注定。
這年冬天南方格外寒冷,藍黑的天幕下冰雪層層覆蓋。徹骨的冷寂直直鑽進心底。
手機鈴聲突兀地刺破暗夜的沉寂,簡悄懶懶地從床上爬起來不緊不慢按下接聽鍵。
“喂?”濃濃的鼻音透露困頓的慵懶和不情不願。
連珠炮似的責問劈頭蓋臉地湧來。“你這個女人前世是頭豬啊,十點不到就睡覺!”
媲美黃河咆哮的嗓音令簡悄最後一絲困倦消失殆盡,她把電話移開五公分,黑夜裏一雙修長的眼睛似睜非睜。待對方安靜下來,唇角方挑開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彬彬有禮地問:“孫曼同學,請問你有何貴幹?”
孫曼是簡悄多年的老朋友,知道她用此刻的口吻說話往往是她發飆的前兆。
睡夢裏無端被吵醒曆來是簡悄的大忌。
孫曼卻不怕她,哼了聲簡短吩咐道:“你看汪宇星的訪談節目就知道我找你做什麼了。”
“沒興趣,而且浪費電。”簡悄意興闌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睡意再度翻湧。
那檔訪談節目由高她們兩屆的新聞係係花汪宇星主持,采訪對象則為本市白領精英或豪門公子,限單身男性。因為該苛刻條件,孫曼一向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那節目純粹是汪宇星用來實現豪門貴婦夢的有效捷徑,連最基本的娛樂價值都沒有。
“簡悄!”孫曼連名帶姓咬牙切齒地低吼,“你這兩個月的電費我給報銷了。”
“成交。”簡悄以不容她反悔的速度笑嘻嘻地拍板,“你何時捧起汪宇星的場了。”
頻道調到本地新聞台,熟悉而陌生的麵孔毫無征兆地躍入眼簾,簡悄笑容頃刻被抽離。
屏幕裏汪宇星一襲V領銀色真絲長禮服,腰間綴滿水晶,將她的曲線勾勒完美,妝容精致,春風拂麵,晶瑩飽滿的紅唇微帶誘人的氣息。此刻她上身微微傾斜,俏美的鳳眼似嗔非嗔地笑睨眼前修長俊逸的男子,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楚先生這次衣錦還鄉,有沒有特別想見到的人?比如某些對您有特別意義的人?”
汪宇星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的目光輕柔地拂過對方的臉頰,欲語還休的嬌柔。
簡悄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未及修剪的指甲全部滲進掌心裏。
男子輕輕一笑,棱角分明的麵孔有一股清泉流淌,令他早先稍顯冷漠硬朗的眼眸裏頓時平添化不開的溫潤皎潔。“有,她是我很喜歡的女孩,我非常、非常地想見到她。”
簡悄眼皮一跳,目光緩緩從屏幕正前方移開,然他的聲音卻在耳畔不依不饒地徘徊。
事隔多年依舊略帶磁性的完美嗓音縱然想忘也未必就能忘掉。
汪宇星柔媚入骨的笑聲令簡悄不禁渾身打冷顫,回過神,視線再度回到屏幕中央。
“能讓一個男人念念不忘要跟她分享成功喜悅的女人,想必背後有很多感人的故事。”汪宇星像求知欲望強烈的孩子般凝視他,明眸閃動尋求真相的光芒,那是太多人無從拒絕的光芒。有太多人因她的注視而不自覺地袒露心聲。
楚天屹淡淡悵然地一笑,“很可惜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她,我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聯係了。”
汪宇星眼眸閃爍,微微訝異,抓住他話裏關鍵的詞問道:“難道她不是楚先生的女朋友?”
“我當年隻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沒有資格要求她繼續留在我的身邊。”楚天屹眸底一瞬的黯然被鏡頭很巧妙地捕捉放大,深邃的眼眸似無邊無際的黑洞,輕易令人沉溺。
汪宇星唇邊不由浮現微不可察的困惑。“楚先生難道不認為真正的愛情應該要能超越金錢的範疇,做到同甘共苦不離不棄?”
楚天屹輕輕搖頭,唇際恰到好處的微笑撫平先前的抑鬱。“我認為男人有義務給心愛的女人最好的生活,而不是讓她吃苦。所以我很遺憾當年自己還沒有具備這樣的能力。”
汪宇星對他的論調不知該感到驚喜還是失落,慣常從容的微笑此刻看起來頗有僵硬的味道。“看來楚先生確實與眾不同。我想很多觀眾一定很敬佩您這樣的愛情觀。我很好奇如果楚先生想見的人就在這裏,能不能冒昧地問一句您最想對她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