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還能說什麼?
見胖子心意已決,我隻能咬咬牙,走到青銅人俑邊上,跟著胖子一起使力。
我一邊使力,一邊問胖子:“你不後悔?”
胖子道:“攤上你這麼個貨,現在後悔有個鳥用。”青銅人俑逐漸被我們撬開了一條縫,那種奇特的味道也開始濃烈起來,我心中越來越緊張,砰砰的仿佛要跳出胸口,胖子也屏住呼吸,眼珠子直勾勾盯著那條細縫。
這時,或許是青銅人俑撬開了一定的距離,接下來,隻聽一聲機括的響動,整個青銅人俑竟然自己打開了。
手電的燈光是昏黃的,朦朦朧朧的照射過去,一入眼,我看到的是布滿了整個青銅人俑的黑發,黑發上有一種濕噠噠的粘液,隱約顯出一個人形,在黑發中,我看到了一張浮腫的不像樣的人臉。
那張臉慘白腫脹,仿佛隨時都會爆開,半掩在那堆頭發裏,時不時能看到一些白色的衣角。
那張臉早已經徹底變形了,完全看不清人樣。
這是一隻禁婆。
但此刻,它卻安安靜靜的躺在人俑裏,如同一隻蠶繭。
胖子倒抽一口涼氣,問道:“天真,這是你三叔?”
我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這隻禁婆已經完全看不出人樣,但它為什麼這麼安靜?
胖子的槍已經端在手裏,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比著禁婆的頭部,半晌,依舊沒有動靜。怎麼回事?我心髒跳的厲害,口幹舌燥的盯了半晌也不見動靜,這時,我突然發現,那堆黑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大約處於人胸口的位置。
我拿起那隻登山撬,試著撥了下那些頭發,裏麵露出一根青銅刺。那是半截手指長的青銅刺,頂端尖利,有小兒手臂粗,此刻,將變異的人身穿透,狠狠的釘在了人俑裏。
我心裏一驚,立馬揮動登山撬,頓時,越來越多的青銅刺露了出來,這隻禁婆,已經完全被這些青銅刺貫穿,幾乎是被釘在了上麵。
我和胖子對望一眼,我發現胖子眼中有些不忍,他說道:“它還活著。”就在胖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禁婆的眼球動了一下,緊接著,裏麵的頭發劇烈的顫動起來,似乎想從青銅人俑裏出來,但不知是什麼原因,這些頭發始終無法像在海底墓一樣自有伸縮,它們如同煮沸的水,在青銅人俑裏翻滾,最後慢慢將青銅刺覆蓋住,一切又恢複成之前的摸樣。
這時,胖子突然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道:“天真,剛才……我看見這隻禁婆眼珠子一直看著你,你沒發現嗎?”我一驚,當時我一直在觀察那些青銅刺,完全沒有注意到。
接著,胖子又道:“我怎麼覺得,它看你的眼光,就跟要哭似的。”我整顆心瞬間跳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念頭,難道這隻禁婆,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它是三叔嗎?
我再一次將目光移向禁婆的頭部,有一種扒開所有頭發,一窺真麵目的衝動,就在我拿著登山撬準備行動的時候,那些頭發,竟然自己分開了,接著,我眼前看到了一具變形的屍體。
巨大的頭部下麵,連接著的是一個已經畸形的軀體,那具畸形的軀體上,罩著一身雪白的唐裝,厚厚的保暖服碎片因為被液體沁濕而混雜在一起,青銅人俑中有一種黑色的粘液,那具畸形的身軀,就泡在那種粘液裏。
看到那件唐裝的一瞬間,我整個大腦轟鳴一聲,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我看著那隻渾身被青銅刺穿透的禁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迸發出來,為什麼、三叔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會這麼淒慘的躺在人俑裏麵?
我再也抑製不住,眼眶灼熱難擋,似乎有什麼液體冒了出來。那種看著親人死去,甚至變成怪物的痛苦感覺,一般人無法體會。在我的記憶裏,父親嚴肅而古板,少有陪我的時候,二叔又曆來少聚,雖然對我不錯,但總是一副長輩對待晚輩的威嚴之態,隻有三叔待我最親近,我大學畢業之後,那間西冷印社,也是在他的操持下半送給我的。
我記得有一次三叔喝多了酒,拉著我的手就說:“大侄子,做事情要大氣些,出了什麼事兒有三叔給你撐腰,放開手幹。你可是咱們吳家唯一的根苗,三叔這份家業,將來要傳也是傳給你,你可給我爭氣些。”
當時這些話我雖然感動,但並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畢竟就算三叔至今未婚,但他年紀也不算太大,又有一身家業,找個女人傳宗接代並不是難事,我再怎麼親近也隻是個侄子,哪真輪到我,直到後來下鬥之後才明白,三叔這輩子一直不結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