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唯兒檢查了隨從的呼吸,的確沒事,隻是昏迷了。她歉然地對茉莉低語:“委屈你了,不能讓你回到華統領身邊。”她說這話時,聲音平靜如常。
茉莉卻嗚嗚哭道:“夫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隻是擔心少主,他會有多著急。”那一次,她犯了錯,幫助小姐逃走,害少主吃了那麼多苦。而今,又是因為她沒有及時稟報行蹤,才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麵。
燕唯兒想起季連別諾,臉上微微浮起笑容,竟然是幸福的,哪怕身處險境,想起他,依然是幸福的。
她轉頭向風楚陽指了指:“我要坐那個馬車,阿努放到我身邊來。”那個馬車是最大的,把阿努的籠子放進來,再坐兩個人,應該是沒問題。
風楚陽一怔,隨即點頭:“好吧,你說如何就是如何。”那個最大的馬車是他的專屬座駕,現在連狗籠子都放進去了。
燕唯兒可不管那麼多,全不像是被擄去的人,站在那裏,指揮這個那個,直到把兩母子也安頓好了上馬車,她才悠然在茉莉的攙扶下,款款上了馬車。不見一絲淩亂的步伐,沒有一絲慌亂的痕跡。
風楚陽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心下著實佩服。堪比男兒的膽識,竟是如此美貌嬌弱的女子。
韋大小姐-----傳說中的韋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
燕唯兒一上馬車,頹然倒在座位上,閉上雙眼,虛脫得一點力氣都沒有。茉莉正要出口發話,燕唯兒仿似閉著眼睛也能看到,揮揮手,示意她不要開口。
茉莉俯近身前,替她整理軟墊,想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卻聽燕唯兒低低地說:“茉莉,我得了瘟疫……”
茉莉驚聲道:“什麼?瘟疫?”
燕唯兒點點頭,這麼長的時間,一直在疫區裏走動,平素雖然非常注意防範,卻還是沒能逃過。
茉莉哭出聲來:“夫人,怎麼辦?夫人!”全然忘記眼前這位韋大小姐正是治瘟疫的高手。
馬車停下,風楚陽掀開簾子:“什麼事?誰得了瘟疫?”
燕唯兒心道,他果然在外能聽到,不動聲色,蒼白無力道:“這沒什麼好稀奇的,我在疫區已經走動了一個多月。現在有兩條路,你選。第一,把我們全放了,我一個得了瘟疫的女人,對你沒什麼好處,相反,會把你傳染上;第二,按我的方子,去把藥給我配齊。”
風楚陽伸出手,簡短而有力:“方子!”
茉莉趕緊從包袱裏拿了一張遞給他,見他消失後,又趕緊扶著夫人。
燕唯兒嘴角揚起一抹寧靜的笑容,把茉莉拉過來,對她眨眨眼睛。
茉莉不可置信,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你騙他的?”
燕唯兒搖搖頭,俯近她耳邊:“不嚴重,那藥我是讓你吃的,你不能被傳染上,而我染上了,卻是件好事。”
茉莉不明白,愣愣地看著夫人寧靜悠遠的眼神,那眼神中,給人安寧,沒有一絲慌亂。
燕唯兒把聲音壓得更低:“我若是染上瘟疫,倒是保全了我的清白。隻需用藥防止它惡化,風楚陽怎麼都不敢動我。到時我們再伺機行動,你要聽我的話,不要亂來。”
茉莉聽了燕唯兒的話,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忽然感覺心中踏實,不再害怕。
過不多一會兒,馬車停下。
風楚陽在夜色的掩護下,把眾人帶上了一艘平凡不起眼的商船。
商船在月河上徐徐移動,月芽兒掛在樹上,暈出淡淡的白光,迷離而憂傷。
漸行漸遠,不知道別諾在做什麼?在發脾氣嗎?還是心痛到無法呼吸,喊著“唯兒唯兒”?燕唯兒站在船欄邊,流下了兩行清淚。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站在甲板上淚流滿麵?如今,同樣的橋段,同樣想著那個人。不同的是,曾經在不舍中有那麼多怨恨,此時,卻是情濃到醉的依戀。
這一生,隻有那個人,才是她的夫君,才配做她的夫君。所以她要好好保住這條命,等著與他相逢的時刻。
隻要活著,才有一切美好的可能。一死了之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死,隻能帶給愛人更重的傷痛。燕唯兒深深明白了曾經季連別諾跟她說的話。
所以,她得好好活著,她帶出來的人和狗,都得好好活著。
燕唯兒擦幹眼淚,對遠遠走來的風楚陽道:“藥呢?”
“正在煎。”
“我的阿努呢?你不會要一直關著它吧?”燕唯兒說話毫不客氣。當一個人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她站的位置絕不一樣。她可以有這樣的氣勢,不必畏縮。
“阿努會傷人,我不可能隨時盯著它……”風楚陽站定,心神不自覺地恍惚。這樣的女人,當然該站在他的身旁,與他一同指點江山。
“我會看住它。”燕唯兒的語氣沒有一絲退讓:“我們都是不會武功的,你拿了我們在手,阿努就不會傷人,我保證。”
末了,燕唯兒冷冷地命令:“立刻放了,我要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