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兵敗將,血濺回陝。
月河之水似乎漸漸變成鮮紅的血,流淌著殺戮的氣息。到底,還是開戰了。
隻是沒料到,來得這麼快。
季連別諾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走進回陝牧場。到處都是忙碌著的人,到處都是鮮血染紅的印跡,連空氣裏,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兒。
場主及帶兵將領吳越朗大致向季連別諾稟報了此次遭突襲的經過。對方雖有備而來,但回陝牧場蓄勢待發,早晚練兵,摩拳擦掌。
這是季連世家的第一場勝仗。
季連別諾並沒有太多喜悅,一切如他所料,風楚陽計劃了一年多,終於要向他開戰。
先擄燕唯兒,趁季連別諾心神大亂之際,連夜突襲牧場。這不僅僅是誰輸誰贏的問題,而是月河以北再也無法維持寧靜的生活。
皇帝早已不上朝,軍權盡握風楚陽之手。他率先發動戰爭,將季連世家攪進這場腥風血雨,讓季連別諾再不能置身世外,而與朝廷為敵。
接下來,風楚陽一定會安無數莫須有的造反罪名給季連世家,因為至始至終,季連世家表麵臣服朝廷,但事實上,月河以北的控製權,一直緊握在季連世家手裏,從未動搖。
風楚陽在平內亂之時,早已想透這件事,隻有把季連世家的土地,真正納入版圖,方算是真正鞏固了自己稱霸的地位。
天下大亂,也是秀美江山。
如果收服了季連世家,別的起義軍,也自然就煙消雲散。
非殺雞儆猴,而是殺猴嚇雞。
季連別諾大婚之前,在集帕爾牧場,曾經與格裏木王一見。當時格裏木王一番寒暄後,便坦誠來意,希望季連兵馬不要圍攻靈國,解了朝廷之圍,而是希望他火上澆油,直搗京都,一舉推翻皇權。
格裏木王信誓旦旦,隻要季連起事,他必效犬馬之勞。
每一次改朝換代,無一不是踏上鮮血染紅的道路,最後受苦的,仍然是天下的百姓。
但不可否認,那時,是季連世家最好的機會。
季連別諾心下早已定下主意,卻還是問過燕唯兒,如果朝廷早晚向季連世家發兵,而此時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是否要趁虛而入?
當時燕唯兒思索良久,研墨寫下兩句詩,以作回答:不在家鄉在異鄉,戰死沙場兩茫茫。
隨意的詩詞,勾勒出戰爭的殘酷。
燕唯兒能想到的,終究還是天下蒼生,百姓疾苦。那是與生俱來對世事的悲苦心,一如曾經仗義出手,救四百個少女於危難之中。
這兩句詩,是一首藏頭詩,“不戰”,這是她給季連別諾的回答。
兩人一樣的想法,心心相印。為保一方百姓平安,他們都隱忍著。
季連別諾在那一刻,方真正明白,得此女,得天下。這個寓意,其實是說,得仁心,得天下。
而風楚陽卻不明白。
所以風楚陽在計劃了一年多以後,還是不放過燕唯兒,也不會放過季連世家。
雷霆萬鈞之勢,卻是血濺回陝收場。
又一天過去了,月河煙波蕩漾。
燕唯兒以為船會開往京都,卻不料,竟是相反的方向。她希望在這天下大亂之時,季連別諾千萬不要為了她,像上次一樣,沒日沒夜奔向京都。
此時非彼時。
季連別諾應該以尊長的責任為先,照顧好大家族,隻有如此,當她想到辦法脫身,才不會愧疚。
是她先犯了錯,不應該瞞著夫君偷跑出來。如今不止她被抓,還害了茉莉和兩個隨從。
甚至,還有那一對母子。那不過是平常百姓,卻因為她的任性,而被牽扯了進來。所以她有責任要護得所有人周全。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徒手救了四百少女的燕唯兒,偷偷下了藥,救了人,回家等著的,便是一場暴打和更悲慘的小妾命運。
她如今,是季連別諾的夫人。自然應該有點像樣的東西來匹配英明神武的夫君,不能給他丟臉。
她昨晚想了一夜,想到了要如何護得所有人周全,並且保全她季連夫人的清白。
想通了,便能心緒平穩,隨意暢快,不再如昨天被抓時內心的慌亂和驚恐。
她有條不紊地給那個少年的母親看病,次日又開了方子,讓風楚陽派人去買藥。
少年洗了臉換了衣,竟是十分清秀。他說他叫小五,如果韋大小姐能治好他娘親的病,他從此便賣命給她,至死方休。
燕唯兒啞然失笑:“我不要你的命,你隻要好好活著就行。”
她隨意一說。
他銘記心底。
其實小五的娘親,病得並不厲害,隻是因為家境太貧寒,常年穿不暖,吃不飽,又加之風寒侵襲,其實連瘟疫都沒染上。她瘦得皮包骨,全身無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