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山穀的風,從這頭吹向那頭,晨霧仿佛被日出暈開,淡淡的晨輝,清涼如水。
風楚陽就那麼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對璧人。
有一種鑽心的疼痛,朝他鋪天蓋地襲來。
燕唯兒站在季連別諾身旁,再不是之前那樣高山流水不可觸摸的模樣。她仰起小臉,始終帶著信任又親昵的微笑望著季連別諾,仿佛眼裏再也容不下誰。
滴水潑不進,尖針也插不進。
風楚陽陡然憤怒,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從他設計擒她,便被她指揮得團團轉,一路花樣玩盡。
她要藥,他就給她藥;
她要琴,他就給她琴;
她不準傷害她身邊的人,他就放那幾人自由;
她讓他寫字帖,他就真的認真寫字帖;
她令他善待百姓,他便把一個搶掠了隻雞的將領給殺了。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任由一個女人擺弄到如斯田地。
隻為博取美人一笑,散盡千金在所不惜,他為她所做的,又豈是千金可以計量?
然而換來的又是什麼?欺騙,算計,笑裏藏刀。
風楚陽滿目蒼涼,不怒反笑:“韋大小姐,好才華,好算計。”一種深重的悲哀將他牢牢包裹,無法揮散。他大手一揮,旌旗招展,山頭大軍的步行速度立時加快了起來,腳步聲和喊殺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四麵包抄,插翅難飛。
風楚陽負手長笑,笑聲層層傳開去,說不出的暢快。即使既定的援兵未到,就此時的兵力也足夠將這一行人圍死在中間。
他準備慢慢玩死季連別諾,讓燕唯兒看看,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季連別諾抬起手,輕輕撫上燕唯兒的臉頰,最後停留在她尖尖的下巴上,柔聲問:“怕嗎?唯兒。”
燕唯兒咬著嘴唇,眨眨黑如烏墨的大眼睛:“有你在,不怕。”
季連別諾忍不住笑了,抑製不住的愉快,盡管隻發出很輕很淺的笑聲,但這聲音依然穿過嘈雜的腳步聲和喊殺聲鑽進風楚陽的耳裏。
季連別諾抬手一擊掌,華翼立時從他身後矮密的樹叢中站起身,緊接著,樹叢中又有人此起彼伏現身,迅速將季連別諾幾人保護在中間。
那些人,足有幾百人之多,一層一層包圍,每一層似乎是一個陣營,姿勢站位均不同。完全不需華翼發出任何命令,自動形成一個銅牆鐵壁陣勢。
風楚陽好整以暇,玩味地看著對方。在人多勢眾的兵馬麵前,他不信季連別諾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不知道這對亡命鴛鴦看著對方慢慢死去,會是什麼心情?
山上的士兵,慢慢圍了上來。火把已熄滅,天色漸漸亮起來。
這是一場淩遲之戰,他要將這些人,一個個淩遲而死。否則在他大軍埋伏之時,這些人如何能安然進入營帳區。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大軍埋伏在此,佯作撤退的兵馬也在趕來的路上。如果不是燕唯兒提早鬧出這麼大動靜,又或是季連別諾出現得不那麼早,也許這一仗會贏得更漂亮。
可是突如其來的變故,又有什麼關係?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已經完全可以將這幫人一網打盡。
就在昨夜,他還一次又一次問過燕唯兒,可否跟他成親?在知道了她的背叛之後,他依然還問了這個問題。
一切,仁至義盡。
驟然,隱藏好的弓箭手得令,齊齊向季連別諾的方向射去,漫天箭雨,密密麻麻。
季連別諾外圍那一層層的陣勢發揮出最大威力,幾乎是相同的動作,相同的步伐,抵擋著萬箭來襲。有人中箭倒地,立刻有人補上,陣勢絲毫不亂。
風楚陽做了個停的動作,箭雨立時收住。他的聲音冷厲而嘲諷:“韋大小姐,你覺得請君入甕這一招用得怎樣?”
燕唯兒剛經曆了一場箭雨急下,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平複了下情緒,才道:“風楚陽,我本來都不打算恨你了,結果你又走回老路。”她邊說邊搖搖頭,似乎無比惋惜:“既然你執迷不悟,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說完,不再理風楚陽,隻是跟季連別諾輕聲說著什麼,偶爾笑笑,無比依戀的神情。
他們已被風楚陽成千上萬的兵馬包圍在最中間,隨時都會處於混戰,隨時都會麵臨死亡。
可是她竟然在那樣的情勢下,笑了。那種笑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千嬌百媚,姹紫嫣紅。
風楚陽麵色鐵青,一揮手,成千上萬的士兵,揮舞著大刀向季連別諾的陣營砍去。
“殺!”
“殺……”異常猙獰的喊殺聲如潮水般湧來,兵器交鋒的清脆聲,振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阿努早已按捺不住,從縫隙中鑽了出去,一路咬得敵人喊爹叫娘。它威風凜凜,如急風暴雨,靈活穿梭在敵人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