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晨光灑在擁抱的男女身上,那麼柔和。
一個如挺立的鬆柏,一個如盛放的紅梅。
季連別諾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如水:“唯兒,我們一起麵對困難,好嗎?”
他伸向懷裏,摸出那塊還帶著他體溫的玉佩,為她輕輕係上,語氣親昵:“你看你,走得匆忙,都不記得帶了。”
他本身,也慢慢變得一如羊脂白玉一樣溫潤幹淨。
燕唯兒的手握得緊緊的,隻怕一鬆了這口氣,就再也支撐不住。
哪裏是不記得啊?
臨走的那晚,他睡熟了,她便一次次撫摸著這塊玉佩。這幾乎算是他們的訂情物,上麵有季連別諾的名字,有他的味道,還有他們共同經曆的點滴,如何是不記得?
可是,這個玉佩,她真的不能再戴了。
她等他係好,再不緊不慢將玉佩解下來,帶著執拗的表情。
“別諾,我們不要走回頭路了,好嗎?”她將玉佩攤在手上,伸向他:“好和好散。”
她咬著牙根,盡管練習過那麼多次,卻忍不住嘴唇發抖,連手也在顫抖。
季連別諾點點頭,拿過玉佩,再一次係在她的腰間:“這樣好玩嗎?”一如既往寵溺的語氣。
“我沒有在玩。”燕唯兒鄭重道:“我不想變成一個罪人,也不想變成一個我自己都不認識的女人。你能明白那樣的我,有多可悲嗎?”
“唯兒,你就這麼走了,你能了解我有多可悲嗎?”季連別諾喉頭一緊,一種悲愴從胸口流出:“我們是成過親的夫妻,拜天拜地拜高堂。從那一刻起,你的命運,注定是我的命運。有多大的困難,不能一起麵對?”
他的手抓得她生疼。
她的肩膀,那麼纖弱。
他在風雪中逼問。
她無言以對,無法開口。
他的寬容,讓她更加痛苦。他如何不是薄情男子,找個借口,便娶下三妻四妾?他如何不是輕薄帝王,三宮六院,嬉戲花間?
燕唯兒眼淚模糊著雙眼,狠狠地,不像是對他,倒像是對自己說的:“那好!”她轉身,跑到樓上的房間。
一陣風奔下來,手裏便有了筆墨和紙張:“季連別諾,寫休書吧!”
她殘忍地將紙張鋪開在石桌上,笑中帶淚:“我給你研墨。”她真的開始研起墨來。
季連別諾看著她,雕刻般的俊臉格外冷峻。沒什麼表情,隻是那樣看著她,像看一個小孩耍著性子撒著瘋。
看看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停歇得下來,停下來之後,他準備牽她的手說:“瘋完了,我們該回家了。”
燕唯兒將筆遞到他手上,保持那樣的姿勢。
良久,季連別諾眸色一深,接過筆,走到被雪花浸得有些濕了的紙旁。
一行漂亮的字跡,從右往左,龍飛鳳舞:不在家鄉在異鄉,用盡相思兩茫茫。憂滿窗,細思量。我笑月合染癡狂。
他邊寫,邊念出聲,嗓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往事,一幕一幕,掠過心頭。
雪花浸在墨汁上,很快就暈花了。
千山萬水,千辛萬苦。那首詞,是她多少次哭醒了都還念的?又是他多少次無助之時在吟的?
她的相思,他的癡狂。
一切,難道都可以一筆勾銷?難道,都隻是因為那時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