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章飛這麼一說,她又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往。
看著夏藍突然之間轉變的神情,章飛猛然一愣,連忙說道:“我是不是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了?如果不想說,還是不要說了,我們聊聊別的。”
夏藍搖了搖頭,臉上再次露出了微笑:“不是的,話說,你確定要聽嗎?我還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事情說給別人聽過呢,都憋在心裏好久了,或許說出來會好一些。”
看著夏藍臉上的微笑,章飛重重的點了點頭:“要聽。”
夏藍再次靠在章飛的肩膀上,用輕柔的聲音說道:“就從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說起吧。那時候,我的母親是一個孤兒,原因你也知道的,我們家族有一個遺傳性的病毒,凡是懷有這種病毒的人,最多活不過25歲,有些甚至會在更早的時候去世。我的外婆就是在生下我母親之後的第二年去世的,因為外婆去世,外公悲痛欲絕,也患了重病,在我母親八歲的時候,也去世了。當時,隻留下了我母親一個人。”
夏藍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章飛一直靜靜地聽著,他能想象得到,在那樣的情況下,夏藍的母親一個人肯定生活的特別艱難。
“不過我的母親是個很堅強的人,她靠著外公留下來的幾畝地,一邊上學,一邊自己種地,慢慢的長大了。上了高中之後,母親就去了青州市,在那裏,她勤工儉學,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也就是在大學裏,母親遇到了父親。當時的母親已經知道了自身的情況,但麵對父親執著的愛,兩個人最終決定一起輟學,也就是大二那年,兩個人相遇一年之後,結了婚,當時的母親才17歲。”
頓了頓,夏藍繼續說道:“再後來,就有了我,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從未見過母親臉上出現悲傷的表情,她一直在對我笑,很溫柔,很慈祥。但後來我才知道,母親為了給我一個幸福的童年,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病情,隱瞞著自己的憂傷,她總是用最好的一切麵對我,讓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說到這裏,夏藍癡癡地笑了起來。
紅霞映在她絕美的臉上,宛如一名美豔絕倫的畫中人。
“可是無論母親如何堅強,最終都沒有逃脫命運的魔爪,在我7周歲,也就是母親25歲那年,她去世了,隻留下了我和父親兩個人。我隻記得,當時的我在病房裏麵對著那張蓋著白布的床鋪痛哭流涕,我甚至開始咬自己,打自己,因為我覺得那樣的話,母親看到就會心疼我,就會醒過來溫柔的摸我的頭,就會告訴我要聽話,可是,無論我如何發瘋,如何哭泣,母親都不再有任何的回應,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了解到,死亡的可怕以及離別的痛苦。”
章飛感受到了夏藍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他緊握著夏藍的手,右臂伸出,抱住了夏藍的肩膀。
夏藍知道章飛是在安慰自己,她輕輕地擦掉眼角的一絲淚水,繼續說道:“母親走後,父親完全變成了另一幅模樣,他開始酗酒,喝醉了之後,也不吵鬧,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對著母親的照片流淚,有時候甚至嚎啕大哭。我有時候也會跟著一起哭,但是等到慢慢的長大後,父親依然這樣,他白天上班掙錢,晚上一回來就開始喝酒,他的眼中仿佛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不過我知道他是因為母親才這樣的,所以我並不怨他。”
“我以為,等時間久了,他就會從痛苦之中掙脫出來,時間是治愈一切創傷的良藥,的確,他從痛苦之中掙脫出來了,卻沾上了嚴重的酒癮,他依然每天喝酒,甚至開始打我,罵我,然後又在清醒過來之後向我道歉,抱著我一起哭。我原諒了他,然後他又會那樣,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雖然我知道他是愛我的,但我實在無法忍受他嗜酒成性,終於,我離開了家,搬到了學校去住。有時候他來看我,我甚至會以學習為借口拒絕見他。”
夏藍說著,突然轉頭看了看章飛說道:“這也是我為什麼說,自己沒有家的原因,可是……可是……”
夏藍說著說著,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可是當我再一次回到家時,看著屋子裏的一片狼藉,看著那曾經令我無比厭惡的酒瓶子,卻再也看不到父親蹲坐在角落裏的身影時,我還是會忍不住難過,我發現我其實並不是那麼的討厭父親,我發現我其實也跟他愛我一樣愛他,我發現我可以原諒他曾經做過的一切,我多麼想再一次看看他,多麼想再一次叫他一聲爸,可是……可是……”
夏藍臉上已是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趴在章飛的肩膀上嚎啕大哭,那壓抑在心中的感情仿佛被洪水衝垮的大堤一樣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