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水心過了頭七,每日依然喪服素麵。她雖和楊掌櫃商量,想繼續賣藝維生,奈何生意人頗多忌諱,她熱孝未過,在店裏總是太紮眼。
與她正相反,我的生意卻是前所未有的紅火。夏雲軒的明星效應超出我的預想,袁氏茶話的招牌一豎,十裏八鄉的讀書人,為了一睹夏家才子的筆墨,都成群結隊地來鴻雁茶樓聽書。
我如今學乖了,每天隻上下午各說一場,上午是長篇故事,下午是短文怪談。茶客們雖高呼不過癮,反而因為聽書的門檻高了,紛紛提前訂座,茶樓日日爆滿。藥茶和早茶的股份我占了兩成,每天剛一進店,賬房先生就把前一天的進賬數給我,收入十分可觀。
今天三樓來了個大主顧,點我上去講了一回書。做東的那人四十幾歲年紀,身材魁梧,麵貌堂堂,打扮不俗。他兩道劍眉斜飛入鬢,雙目精光四射,不怒而威,令人不敢直視。
我行禮道:“袁錦心見過幾位老爺,不知幾位想聽什麼書?”
這人撫須道:“聽說你是這裏有名的女相公,既然作男人打扮,就講些男人的故事來聽,什麼兒女情長唧唧歪歪,統統不要!”
我偷眼打量他,雙手布滿老繭,不是農夫就是武士,看這氣勢,似乎是戰場上打過滾的,我便揀了嶽飛傳裏的故事,細細道來。
這一著正中這人的心思,他聽得認真,一時讚揚一時嗟歎,時而陷入沉思,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戎馬往事。
故事講完,先有位客人撫掌道:“我看這位嶽將軍,倒是頗有尚將軍的風采。”
被稱為“尚將軍”的,就是做東的那男人,他搖頭歎道:“老了,老了,如今朽木之軀,不提也罷。”其實他人值中年,正是大好年華,卻不知為何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神氣。
尚將軍出手闊綽,居然賞了我十兩銀子,抵得上我五天的收入。午飯時我仍然興奮不已,對藍水心說要買雞買魚,慶賀一番。
她淡淡地說:“錦心你隻管出去吃吧,不必這麼照顧我。”
我聽她語氣不對,忙道:“這是什麼話,現在我每天在你家蹭飯,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藍水心輕歎一聲:“我如今家徒四壁,隻能給你添累贅。我想過了,鴻雁茶樓是待不得了,不如去個遠點的地方謀生計。”
我看她不似玩笑,心裏也替她著急,但是除了空洞的安慰,別無他法。
藍水心道:“到底是我不中用,我若是像錦心這麼厲害,雖是孝中,客人們也不會嫌棄的。”
這一句提醒了我,我想出一個點子:“不如咱們合作,你也別吹簫了,來幫我說書。”
藍水心連連擺手道:“我可不成,遇見了生人我是話都不會講的。”
我笑道:“這種厚臉皮的事情用不著你,我問你,你可會擊鼓不會?”
她點頭道:“擊鼓隻是把握節奏,沒什麼難的。”
“這就成了!”我興奮地一拍巴掌,“咱們就雙劍合璧,講一回大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