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弘沉默了一會兒,手上的力道越來越輕,終於放開我,和我四目相對。他臉上的憤怒已經平複,那表情似是憐惜,居然有點不知所措的慌亂。我與應弘的相處,很少有這樣平靜的時候,四下裏太安靜,看著他漂亮的臉,我居然不經意間出神,仿佛時間都凝滯在此刻。
他終於開口:“你和雲軒……”
“我和他什麼事都沒有,他年紀尚輕,難免一時糊塗,隻要過些日子就想明白了。”我苦澀地一笑,“你和我的裂痕已深,我們之間的矛盾,沒必要牽扯不相幹的人。雲軒很單純,這點你比我清楚。你若是不放心,隻管看住了他,莫要讓他再見我便是。”
大約是我的坦然觸動了他,應弘竟自嘲道:“想來也是,我剛才氣急了,你和雲軒,本就不是一類人。”
這語氣不怒也不寵,清淨中帶著點點疏離,這不是我熟悉的應弘,我強作鎮靜,實則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麵對他。他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問的?”
我道:“我倒是想問你肯不肯放我走,你要怎麼答我?”
應弘冷言道:“沒的商量,我不許你走。”
我仰頭一笑:“那就沒的聊了。”
“袁錦心!”才剛要走,又被他喊住,“你白天的問題,我還沒有答複你。”
白天的問題?那可笑的、自以為是的喜歡,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我道:“你已經回答我了呀。水心的話,便算是答案了。”
“她什麼都不算。”應弘毫不猶豫地打斷,“藍水心什麼都不算,那隻是二太太的意思,和我沒有半點關聯。”
我不料他竟然撇得一幹二淨,心裏沒有一點喜悅,有的隻是滿腹的嘲諷。“水心對你也算一片癡心,她若是聽到了你這樣的說法,隻怕要寒心了。”
應弘沒有接有關藍水心的話茬,而是認認真真地看著我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鹽幫的探子。那天帶你上山,是我最後悔不過的一件事。我承認我確實有過試探的念頭,可是當你被花老三帶走之後,我……”他似乎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我覺得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我生怕你回不來,我怕我救不了你,更怕你是心甘情願跟他離開。”
他輕歎一聲,溫柔地攬住我肩,一隻手托住我的臉頰,這回我沒有推開。我的心如同懸空,他的話我聽見了又像沒聽見。我承認我沒有骨氣,忘不了,放不下,隻要聽他服軟,心就像融化了,化成一汪水,滿腔的委屈在那樣柔聲的歉意裏化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應弘續道:“你回來之後,我就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壓根不想懷疑你和鹽幫有沒有勾結,隻要你以後乖乖地聽話,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夠了。所以你當時發脾氣,說要出去住,我都沒有攔著你,隻是寄希望於你自己想明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你答應不要騙我,我承諾永遠信任你。”
我怕他看見我紅腫的眼,偏過頭去,掙紮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反正你是要娶她了,我難道留下見證你們的婚禮嗎?應弘,你太殘忍。”哽咽的聲音終究出賣了我,話一出口我已然潰不成軍,我沒法子在他麵前保持鎮定。
應弘輕輕擦過我眼角:“又哭了?”
我用手背抹幹眼淚,對他鄭重其事地道:“我承認我輸了,從我對你動心,就輸得一敗塗地。你上次說得不錯,我平時處處小心,皆是為了自保,我其實犀利又驕傲,我不甘心被你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