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他的誇讚,心漏跳了一拍,待聽到最後一句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學長,別安慰我了好嗎?平時我拉不到讚助的時候,是誰敲著我腦袋叫我蠢材的?現在的誇獎,不覺得太蒼白了些嗎?”沒錯,秦攸怎麼可能這樣欣賞我呢,和他的完美光輝相比,我實在是太差勁了,他不過是對後輩的幾句慣常鼓勵,虧我還值得懸著顆心期待著。
秦攸看上去倒是極誠懇的,又解釋了幾句,我卻再也不相信他的誇讚能有幾分真心——不過能聽到學長的安慰,也是件值得高興三天的事情。
不多時便到了地方。天光尚早,又是元旦時候,遊人倒是比平常稀薄些。我隨著秦攸在清冷的空氣中拾階而上,隻覺得看著他的背影就心生平安喜樂,忍不住放慢步速,隻想這樣一直跟隨著就好。
他忽而回首對我笑道:“走不動了嗎?”
我不提防他突兀的轉身,險些與他撞個滿懷,鼻尖從他胸膛上掃過,心裏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便也沒聽清他說什麼,胡亂點了個頭。秦攸笑道:“那就過去看看吧。”
“哎?”抬頭方見到他向著路邊一個賣飾物的小攤走了過去,原來是看到這個才停下來的。景區買紀念品這種挨宰的事情我是向來不幹的,不過定睛一看,我便理解了秦攸因何停下腳步——那擺攤的人竟是一副道士打扮。
我好奇地隨他走了過去,那道人本眯著眼坐在搖椅上晃悠,待我倆走近,似有所感,兩眼微微地睜開了一線。
與尋常小商販不同,他並不急著攬客,而是將我和秦攸上下打量了一通,麵上帶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被他這詭異的笑搞得渾身發毛,不自覺地往秦攸身後靠了一些,悄悄地拽了一拽他的衣袖,道:“不過是些景區常見的小東西,沒什麼新鮮的,還是走吧。”
秦攸微笑道:“好歹也算旅遊一次,有點紀念品才像樣吧。而且——”他聲音壓低,湊到我耳邊說,“你不覺得這個賣東西的很有意思嗎?”
我被他的氣息掃得耳根發癢,臉上不自覺便紅了,今天這一早上,已經心慌意亂了無數次。怎麼辦,在秦攸身邊,根本無法安下心來,心裏一直有個小惡魔攛掇著:“表白吧,告訴他你喜歡他。”
我胡思亂想,沒有答話,那道人卻陡然睜大了眼睛喝道:“兀那娃娃,好生無禮,老道好歹也算是個前輩,你怎可背地裏說三道四?”
他語氣雖然嚴厲,隻是遣詞造句裏帶著不倫不類的古意,十分滑稽。我不由得便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仔細看去,這道人大約四五十歲年紀,麵目清矍,眉清目朗,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可是這一身打扮著實不敢恭維,一身暗青道袍近乎褪色,但上麵灰跡斑斑卻像從來沒被洗過一樣。此時天寒地凍,他衣衫單薄,更顯寒酸,我忍不住拿他和孔乙己暗暗比較了下,倒是差相仿佛。
秦攸略略有些意外,他聲音極低,不想卻被當事人聽到了,隻得賠笑道:“是小子無禮,讓這位道長見笑了。我隻是好奇,這法門寺本來是佛門聖地,看您這身打扮卻是個道人,倒是有趣得很。”
大約是被那人的腔調影響,秦攸的語法也變得古怪起來,我暗自好笑,道:“想來是這位道長深諳營銷之道,知道出奇製勝才是王道。這路上不乏小商小販,若非這身道袍,怎麼吸引得了客人?”
秦攸露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神色,看著我笑道:“我剛才說話,已經覺得語氣很奇怪了,你比我還過分。這位道長影響人的功力果然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