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隻是奇怪,現在我簡直是駭然了,我斷然料不到藍水心竟然能說出這些話,她明明愛著應弘,明明不惜代價也要嫁給他,應弘和有琴弛,到底哪個才是她的選擇?
我一片茫然,不由得有點走神,腳下不小心打了個滑,微微地激起些水聲。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悄悄地穩住身子偷看過去,藍水心依然在情緒激動地訴說些什麼,顯然全未留意,而平素敏銳的有琴弛,這會兒也仿佛失了神,看上去安定得很。
我這才鬆了口氣,繼續聽著他們的對話。藍水心癡癡地望著有琴弛,雖然離得甚遠,我卻能想象著她如煙如霧的眸子裏正盈著令人憐惜的光,她語氣已漸漸地轉為哀求:“……你能看到了,對不對?我太了解你了,你一個小動作,我便知道你是看得到的。你看看我,好不好?你這麼久沒有看到我了,會不會有一點點想念我?你可還記得我這張臉長什麼樣子?”
這樣的溫言軟語,有琴弛再也無法拒絕,他終於稍稍抬起了頭看向藍水心,等於默認了自己複明的事實。
“我求你,別讓我走,讓我陪著你。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不在你身邊陪伴著,我怎麼能放心呢?那個龍玦,不過是個一無所知的小丫頭,她連我都不認識,連鹽幫的情況都不了解,她幫不了你什麼的。”
藍水心歎了一口悠長的氣,將有琴弛的頭壓低,抵住他的額角,聲音漸低減緩,渾似情人間的低語:“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你不要懷疑我,我是為你而生,隻有我才足以與你相配。別人,那些其他人,都是騙你的,你不要相信那個……袁錦心。”
我清楚地看到有琴弛的身子震了一下,他仿佛從睡夢中驚醒一般,一把將藍水心推開很遠:“夠了,別對我使這套把戲。別忘了你這點伎倆,還是我教的。”
奇怪的是,藍水心不但沒有惱怒,反而露出驚喜的神色:“公子?你,你想起來了?你記得你教我武功的時候了?”
有琴弛微微一怔,輕輕點了點頭:“以前的事朦朦朧朧,有些微印象。但是,”他一言粉碎了藍水心的喜色,“閑言少敘,你還是要走。你對袁錦心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我不會再信你了。”
“嗬嗬。”藍水心冷笑一聲,“果然是為了她,袁錦心……”她聲音又慢又狠,很像二太太平時說話的語氣,饒是泡在溫泉裏,我卻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眼前這個藍水心太過陌生,她念我名字時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恨不得把我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藍水心一反方才楚楚可憐的神色,換了一副高傲惑人的語氣:“你以為你對袁錦心好一點,她便能投入你的懷抱裏?你可別忘了,你騙了她,你打從一開始就隱瞞了我和你的關係。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我是你的屬下,知道那些陷阱都是我的圈套,而我接近她、對她好,都是為了利用她,你猜她還會不會信你分毫?”
她的話在我耳邊久久地縈繞著,我懷疑她是一回事,她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直到方才看到她和有琴弛不同尋常的親密關係,我都在心裏為自己解釋,這隻是巧合。可是天下間原本就沒那麼多的巧合。打從我一開始遇到她,之後的所有事,就全都落在別人的算計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