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園氣候比山下暖得多,居然也會落雪,倒是個奇事。雪花先還稀疏,後來越飄越密,雖然天色黑了,卻因為漫天的雪光亮堂了不少。我隻顧著看雪,也想不起來自己還凍著,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再見到下雪的機會了。
冰冷的雪撫慰了我狂躁的心情,心和身一同涼了下來,漸漸地嗅到空氣中一陣清香,令人精神為之一振,我暗暗詫異,這地方怎麼會有梅花香氣?
我努力搜尋了半晌,方看到前方的牆壁上探出幾枝臘梅來,花香正是從那個院子裏傳來的。有梅花的院子,不正是有琴弛的住處?有琴弛本來就住得偏僻,現在又離開了溫園,這邊更是極少人來,應弘把我綁在這裏,剛好可以避人耳目。
臉上的血凝固成幹涸的血塊,血腥味卻仍濃得散不開,應弘方才一番作為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絲毫不懷疑他將我恨之入骨,那一鞭子卻到底沒落在我身上,說他顧念舊情,實在是太荒唐了。不過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忽聞一聲輕喚:“袁姑娘?你還好嗎?”
小徑上隱隱有個熟稔的纖細身影走過來,應弘不信任楚凡,另找穩妥人來看管,我卻沒料到竟然是看似弱不禁風的雙彩。她是應弘的心腹,卻從來都是替他照看我,對我十分關切,如今我淪為階下囚,與她驟然相見,不由得平添一聲歎息。
雙彩走到近前光亮處,眼見著微微一怔,想來是被我滿臉的血嚇到了。我苦笑道:“隻是看著嚇人,其實並沒受傷。是應弘派你來看管我的?”
雙彩點了點頭,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喂我喝下,一邊遺憾地說:“怎麼就落到了這般境地?姑娘到底和二少爺有什麼矛盾不能說開?”
我不願提及我和應弘之間的種種誤會,隻淡淡地道:“無所謂了。他是不會相信我了。”
雙彩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容,柔聲道:“袁姑娘這是傷了心了。恕雙彩多言,二少爺性格一向謹慎,因此才一時情急對姑娘生了些疑心,實際上未必就真怨了姑娘你。若是袁姑娘相信我,不如把來龍去脈跟我說個明白,我再去向二少爺解釋,想必能更便當些。”
她一番好意讓我心生感激,隻是我早就對應弘死了心,並不想與她多言。雙彩倒並不氣餒,仍旁敲側擊地問道:“我看兩位的心結,到底是和那位主兒有關係吧。”
我心裏一痛,強撐著道:“他鐵了心腸認定我是那鹽幫的奸細,我又有什麼辦法。”
雙彩道:“我聽聞,這事還得從清濁蟲開始說起?姑娘和大公子莫非有什麼私交,知曉了錢不多真正的死因嗎?”
我本來不想多言,可是正待用些話岔開,忽見雙彩目光灼灼,顯出十分焦急心切的模樣。我生了些疑竇,雙彩雖然深得信任,到底是應弘的家人,怎麼會對外麵的事情這般了解?她這問題到底是出於好奇,還是受了應弘的指使來探我口風?
回想起應弘對我咬牙切齒的恨意,我絕不抱希望他能回心轉意聽信我的話,那麼他找了雙彩來探聽消息,就是試探我到底知道鹽幫多少事,對他有沒有利用價值。我若能對有琴弛產生威脅,他便會留我一命,否則,玄翼的棄子絕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