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又緩緩降臨人間。有些人還不知疲憊的奔波於找尋的路上,比如常遠兆,比如薛九。常遠兆越找越擔心,薛九越找越惱火。
蕭雋手裏拿著一袋饅頭猶豫的站在家門口。沒有替她找到人,兜裏最後一點銀子也花完了。這些日子一直跟著她,什麼活都沒接過,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收入。明天開始,要抽點時間出去掙錢了。采石場那兒,也不知道還缺不缺人手……她錦衣玉食慣了,這幹澀難咽的滿頭,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下去。
推門而入,撲鼻的香氣迎麵襲來,他在震驚中望見桌旁忙著擺放碗筷的她。
“他還沒回來。”他低下頭吃吃的說。
伊伊笑了笑,似乎她並不感到意外。
“明天我再去找他。”他追著補了一句。
她感激的點頭一笑,隨後招呼他到桌邊:“餓了吧,來吃飯。”
瞅著盤裏的四樣菜,“小雞燉蘑菇”,“爆炒菜心”,“清蒸鱸魚”,“海米冬瓜湯”,可謂色香味俱全,蕭雋愣愣的不好意思先動筷子。
伊伊一邊幫他夾菜,一邊壞笑著說:“怎麼,是不是沒想到像姐這樣的大美女也會做飯?”
他忍不住低頭一笑,確實說中了他的心思。無論是初次見她那驚鴻一瞥,還是一路跟著她時見她的一顰一笑,在他眼中,她始終是個高貴明媚如珍珠般的女子。若不是她此次遭難,他如何有機會與她如此接近?又哪裏敢想到她居然會自己動手做飯?也難怪常遠兆那樣出色的男子會如此迷戀她。
“幸好我出事那天,兜裏揣了不少錢。否則,還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她得意洋洋,絲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寡言。“怎麼樣,好不好吃?”
他趕緊點頭:“好吃。”他說的是真心話。自從他小時候家裏遭難,全家人被殺頭抄家,隻剩下他一個人死裏逃生之後,除了在山寨那幾年裏吃的大鍋飯以外,最多便是路邊隨意的饅頭包子了。這樣家常的,專門為他而準備的熱湯熱菜,十幾年來還是頭一次吃到。
伊伊坐在他對麵,趁他埋頭吃菜,才仔仔細細的看清了他的長相。皮膚有些黑倒不假,但透著健康朝氣之色,臉型不大不小,尖下巴,眉目五官頂清秀好看。漆黑透亮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揚,眉毛長而黑,笑起來有酒窩。他是她在古代見到的幾個帥哥當中唯一一個有酒窩的。個頭不太高也不矮,一米七八的樣子,就是身量不算壯實,有些偏瘦。
“多吃點兒,你功夫不錯,要是身體結實點會更厲害的。我家相公每頓要吃三四碗飯呢!”她熱心的替他夾菜又盛湯,把他感動的眼睛都熱了。
她忽然對眼前這個羞澀的男子產生了好奇心,忍不住問了句:“你家裏人呢?”
他淡淡的說:“都死了。”
她心裏一酸,這大男娃形單影隻還真是可憐,強笑著安慰他:“嗨,我在這兒也沒親人了,咱們以後同病相憐。哦不對,我還有相公。”說到這兒,未免覺得有些奇怪:“你這麼大了,還沒成親?”二十歲在古代不算小了,有早熟的都已經當爹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潘惡少那樣,年紀二十了,還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沒有。”有誰會願意嫁給他這樣一窮二白又當土匪的男人?
她的同情心又泛濫起來。怎麼到了古代,盡遇到這些可憐兮兮,需要關懷的男人。“我相公殺了你那個色魔大哥哥,你以後怎麼辦?”
“不知道。”他還沒想好以後的路該怎麼走。目前,先妥善護好她再說。
“你一身好功夫,幹點什麼不好啊?參軍,捕快,再不濟跟著鏢車壓鏢,怎麼都好過做山賊,你說是不是?”
“嗯。”
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伊伊才弄清了讓她一整天都忐忑不安的疑問。他睡在了門外臨時搭蓋的棚子下麵。
她心裏大石頭落下來,但又有些不落忍。還是盡快找到相公,把屋子還給人家吧。
常遠兆一直到萬籟俱靜時,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常府。他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再不休息,很可能就直接倒在馬路上了。
推門進了屋子,沒顧得上點燈,也沒顧得上脫衣服,就這麼帶著一身的塵埃直直倒在床榻上,呼吸著妻子殘留的氣味,任黑沉沉的睡意將他焦慮的身心漸漸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