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上說,常遠兆並不愚蠢。從用兵之道可以看出,他的軍事才能不在於他自身的勇猛,不在於軍隊的陣法,更不在於大規模兵器的善用,而恰恰在於他十分善用陰招。用兵法上文雅的講法是善用“奇兵”。通俗易懂的解釋,便是怎麼陰損怎麼幹。為了戰爭的勝利,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裝聾作啞當孫子,可以詐降,可以親自跨馬去搶奪老百姓的糧食牲口。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愚蠢?他隻是吃虧在“本性純良”這四個字上。
梁伊伊聽出他語氣中滿滿的自責和痛苦,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又怎麼可能把他現在的處境如實相告?告訴她自己是個隨時會被點燃的炸藥?告訴她自己為了換取解藥,正替人做著極其危險的事情?他舍不得讓她知道這些,舍不得讓她為自己擔驚受怕。“你不要擔心我,你隻要知道,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沒有一刻不在想你。”
這些軟糯的話語被他帶著磁性的嗓子一遍遍重複在耳邊,她心裏仿佛有一條清溪流過,溪水中的魚偶爾抖動尾巴,撓動她險些僵化的心弦。“我也是……好想你。”她每說一句話,都會顯得精疲力竭,這讓常遠兆聽了非常心疼。
“娘子你不用說話。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能醒過來,願意受這樣的苦,都是因為我。我什麼都明白。”他不敢太用力的抱著她,隻能盡量讓自己與她貼在一起,享受這極其寶貴的親近。他心裏十分清楚,這一刻的親近,便會是下一刻他無論怎樣都無法觸碰到的回憶。她獨有的氣味,她的容貌,她柔軟的身子,她可愛可恨的笑容……這些都是他的,他卻一樣也帶不走。
“我以後再也不會和你鬧了。你說什麼我都會信,你做什麼我都幫你。”說到這裏,他發現她依然安靜乖巧,隻是彼此的臉已經被兩種不同溫度的淚水粘在一起。
“還有……上回我真不是有意要來傷害你的……我今後會和你解釋清楚,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怕我。”
一生中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倘若不是因為梁伊伊臨盆在即,他們夫婦二人,勢必要相抱到命運之手將他們扯開的前一秒鍾為之。
“相……相公……好像……羊水……破了。”這話說的詭異極了,相公羊水破了?要是有第三個人在場,估計不笑死也得嚇死。
但此時的常遠兆可顧不得老婆這嚴重的語法錯誤。翻身下床,以弓弩般的速度飛奔了出去。
穩婆和傅雲被常遠兆帶回到屋裏時,兩人都一改之前慢條斯理的態度,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狀態。
門口還站著幾個張望的人,杜若桐,六姨,小梅,杏兒等等等等。
這位姓胡的穩婆此時頗具大將風範,一邊洗手,一邊對傅雲吩咐道:“關門吧,別讓人進來了。”
這話的言下之意——“小白臉子你也好出去了吧。”估計傻子都能聽懂。
常遠兆不負重望的轉身向門口走去,梁伊伊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下,還不忘瞅著他的背影暗自嗟歎——被人攆都走的這麼帥。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人家常遠兆走到門口,展開雙臂毫不猶豫就將兩扇門給關上了。將那些張望的臉關在門外,而他自己,則理所當然一般的留在了屋內。
穩婆傻眼了:“這……”
傅雲趕緊上去勸道:“將軍,這恐怕不妥。”
常遠兆一臉疑惑:“有何不妥?我是她相公。”他從小到大都不能理解,為何妻子分娩之時,做丈夫的隻能站在門外傻等著。
傅雲說:“可畢竟男女有別……”她說的男女有別,並非是指常遠兆與梁伊伊之間。而是她自己和穩婆畢竟都是女人,替人生產之時,若有個男人在場,恐怕會覺得尷尬。
常遠兆畢竟是個男人,沒有女人們那麼細條的神經。“夫妻之間,還談什麼男女有別?”他心裏不由的覺得好笑,他家娘子身上幾顆痣他都記的清清楚楚。
傅雲被噎的無話可說,穩婆此時走來幫腔勸說道:“將軍最好還是回避,我怕……嚇著您。”
誰知常遠兆雙眼圓睜,很緊張的問:“很可怕嗎?那我更不能走,萬一嚇著我娘子怎麼辦?”
穩婆和傅雲一頭黑線。梁伊伊感動之餘,心裏想的卻是一個深刻的命題——論青少年兩性教育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