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跨回中原地界時,梁伊伊才感歎於文明社會與原生態沙漠之間的巨大差異。隻是隔了一道城樓罷了,那一邊是望不到邊際的銀沙和零星村落,這一邊卻是樓宇磚道,人流不息。雖和洛陽開封那種地方不能相比,離滄州也有很大差距,但對於此刻的梁伊伊來說,已經如同跨進了天堂。尤其是當她吃了三盤糖醋排骨後,置身於玉池店客房裏那張並不算寬大的浴桶中,任由溫熱的水泡軟了全身時。
她透過閃爍的燭火望向孤單的木窗,身體極度放鬆,心裏卻一陣陣的惆悵酸楚。據說這個房間,正是當初常遠兆初進沙漠的前一晚租住的那間。
她憑借與他生活過的短暫經曆,猜測著他當時在這裏的行為動作。樓下的糖醋排骨如此美味,以他的尿性,大概會吃足五六盤,再打包一盤帶進房裏當宵夜……
他喜歡泡澡,一定也會像她現在一樣,蜷縮在浴桶裏,對著木窗子發呆……
角落的角幾上擺放著幾本書,他一定也百無聊賴的走過去翻看了幾頁,隨後又原封不動的放回去。因為書裏的內容,是民間怪力雜談,他對這些並無興趣……
臨睡前,他一定會消滅那盤打包的排骨,接著漱了口,倒在床上枕著自己的雙手……陷入無盡的思念中。正如此時此刻的她。
她身下的床榻雖談不上高床軟枕,卻也是幹淨舒適的了,再加上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奔波,本該很容易就進入夢鄉的。可她並沒能如此……身體的疲憊始終戰勝不過思維的激烈運作,將她強留在這深夜裏,久久無法入眠。
對常遠兆的擔心和恐懼自是不必多說。一遍遍的翻身,更是讓她越發狂躁,最後幹脆猛地彈坐了起來。回想過去,江浩然夜裏忽然出警,她便是頂著黑眼圈恐慌到天亮,甚至比她自己出警更加緊張。如今命運將她打回去一千多年,她卻依舊沒能逃脫“望夫石”的宿命。
想到這裏,她哭喪著臉對著空氣控訴了一句:“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下輩子絕不嫁軍警!我沒那心理素質啊!”
回到中原的第一夜,梁伊伊便在這種極度焦躁又極度疲憊的狀態下渡過。
第二夜倒是由於精神體力的嚴重透支,睡了個昏天黑地。
第三夜,她想起了杜若桐,想起了何勇的老婆秀兒,想起了常遠兆的母親,想象著如今這些女子與她一樣,散落在中原的某個角落,各自傷神,各自思念……
第四天的一大早,陸冉晴跟曹瑞便帶著大部分明教傷員和難民們往滄州移步,打算在那裏做短期安置。梁伊伊則同前幾日白天一樣,時而坐在玉池店客棧樓下麵對大門的地方癡癡呆呆的望著進進出出的人,時而跑去城樓下翹首以盼。
她不知道這樣的杳無音信還要持續多久,直到中午的日頭爬過頭頂,從城樓關卡處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