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此時披著月色行走在狹窄宮牆內的潘竹青,也在為自己今日的言行捏了一大把汗。兵行險招,釜底抽薪,這兩個成語短短八個字,真正施行起來,過程卻是千難萬險。
“大少爺!“等候多時的薛九一見到他從宮燈下走來,便趕忙迎上去,為他披上一件薄薄的鬥篷。
不知為何,這樣稀鬆平常的場景,今時今日竟讓潘竹青有些動容。“等很久了嗎?”他隨口一問。
薛九被問得有些發懵。”呃。。。。。。沒等很久。“
潘竹青並沒在意他的回答,隻是一邊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邊丟下一句: ”走吧,去刑部。“
潘竹青出入刑部大牢,自然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刑部官員親自提著燈籠給他開道,將他領入關押重犯常遠兆的地牢。
因為職業的緣故,潘竹青走近牢獄的次數,都快趕上他吃飯的次數。可最讓他感覺特別的,唯有兩次。一次是潘景元落難時,他作為親屬探望過的那次。還有一次,便是今日。
他記得當日站在牢房門口,透過一方小窗口,看見自己的弟弟孤獨落寞的坐在地上,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作為一個哥哥,想要去保護弟弟的願望。
而此時此刻,他同樣站在一座鐵門前,透過窗子朝裏望去,卻別有一番複雜的情緒縈繞心間。
還是那樣陰暗狹窄的空間,還是隻有一扇天窗的光亮。可潘竹青發現,坐在石床上的人,竟還在盤著蓮花座,雙手合十,嘴裏似乎還在嘀嘀咕咕的念著梵文。月光灑在常遠兆的臉上,平靜淡然,仿佛自己並非置身牢獄,而是端坐在佛堂中,菩提下。
潘竹青沉默著望了他半晌,直到裏麵的人,忽然睜開眼睛,目光坦然的回望向他。
他不著痕跡的笑了笑,讓獄卒替他打開了牢門。
“才出家一年,你倒是很虔誠。都這個地步了,還不忘念經誦佛。是在求佛祖庇佑嗎?”潘竹青走進去,便在常遠兆麵前席地而坐,還不忘笑著調侃了他一句。
常遠兆神色泰然,淡淡的回了一句:”有潘大人庇佑就足夠了。“
潘竹青挑著眉毛不解的問:“你憑什麼對我這麼有信心?”
”知己知彼罷了。“常遠兆回答的相當幹脆。
“好一個知己知彼。那不如你猜一猜,我是如何說服皇上的?”
常遠兆沒再說話,嘴角浮起一抹淺笑,隨手拈起地上的稻草,在石床上擺出一個字。
潘竹青定睛一瞧,先是一怔,接著朗聲大笑了起來,似是玩笑又似是認真的說道:”你對我了如指掌,我真不知道這次我幫了你,是不是等於害了我自己。“
“你不是在幫我,你是在幫你自己。“常遠兆淡淡回應。
潘竹青收起笑意,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疏離。”那麼你做好準備了嗎?“
”任憑處置。“
片刻之後,潘竹青走出監牢。常遠兆依舊盤坐在石床之上,膝蓋邊的月光下,是用稻草擺出的一個大字——”遼“。
刑部大牢的甬道,悠長狹窄。昏沉的燭火,將斑駁的牆壁照的格外詭異。潘竹青麵色冷峻的向外走去,心中回顧著傍晚在金鑾殿上發生的一切。
“潘愛卿到底有何事起奏啊?”當時群臣都陸續退了出去。殿內隻剩下皇帝與潘竹青兩人。
潘竹青站在大殿中央,拱手而立,剛要開口說話。便聽得殿外有急促的腳步聲走進來。
皇帝眉頭微蹙,剛要發作,便發現走進來的人,是軍報使者胡巍嚴。他心裏不由的一緊。眾所周知,但凡有緊急軍情,這些軍報使者才可以無需通傳,直接入內向皇帝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