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角微眯,背靠床欄低聲問他,“本愚,你不想將那場戰爭還原給我聽,是怕我聽了會傷心嗎?”
“不……不怕!”
時常夜觀天象的薑淮,其實很容易被雷劈著,我以前錯過了觀看的好時機,此次,卻叫我看了個正好。
原來,他被雷劈著的表情是這樣子的啊……
天幕一寸一寸慢慢降下,我端著重新舀來的雞湯自己慢慢喝,良久,坐在桌前背對著我的薑淮吭嘰了一聲,“怕。”
是啊,誰能不怕。
因為戰爭是殘酷的,真相不堪一擊,隻有想象的情誼才能永遠保溫,所以那些冰冷卻真實的愛恨情仇將是那麼地用力,催心斷腸。
對待連錚這種叛黨欲孽,皇上完全可以坐鎮京都大筆一揮,禦賜一個“殺”字即可。可傅東樓卻親自上陣,這足矣證明他對連錚是真的寒心。
那日戰場硝彌,烏煙肆起,往昔的君臣變成了今時的死敵,連錚與傅東樓就堪堪對立,對望,彼此眼裏的洶湧澎湃均寫滿“死”字。
“我們很久沒有打過了吧,自你登基以後。”連錚用斬雲劍抵著土地,發出悶鈍的聲音。
傅東樓拿出已經斷掉的如意鎖置於連錚眼前,他的指節用力地有些泛白,話語是在警告對方,也像是在通知自己,“朕,此番絕不會留情。”
連錚扯了笑容,“好,爽快,年度大戲,我們生死一戰足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薑淮已經很難再講出來,因為那一招一式都源自於一個人所教,他們兩敗俱傷,衣染鮮血,均在生死線上苟延殘喘。
不幸中的萬幸是,新帝連錚被老天爺翻了牌。
傅東樓的劍也終於抵在了他的心髒,“朕早與你說過,上輩人的仇恨莫要帶到這輩來,這麼多年朕以為能感化你,說服你,可你卻冥頑不靈,不好好珍惜朕的仁慈,你對得起何人?心肝有多無辜,是朕瞎眼看錯了你,卻白白害了她的命!”
這句話聽起來略怪,但是薑淮表示他還原的絕對無誤。
我想了半天,才將前情串聯清楚。那時連錚當著所有大臣的麵,向傅東樓討我,而傅東樓明知道連錚的心埋著仇恨,卻沒有當場拒絕,這就是一種感化吧。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一樣,仇人永遠比朋友更加了解你的胃口,我是傅東樓的軟肋,連錚自然會想要來戳。
被仇恨蒙了眼的人,對所有的感化均是免疫。
連錚的嘴角留著鮮血,表情卻還是異常鎮定,他笑了笑,便對著傅東樓開口,“為什麼你什麼都有。”
是句疑問,但他卻沒有用疑問的語氣。
在傅東樓沒有準備好的一瞬間,連錚手握著那把抵在胸前的劍身,將其刺入了自己胸膛。
他留在此世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令人唏噓的“為什麼你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