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息垂首輕聲應答,但那副固執的樣子,分明是已然下定了決心。
該做的她已經做完,他們也該真正的“分道揚鑣”,自此黃泉碧落,再無交集……
似是看透了顧今息的心思,殷逸眸色再冷,嘴角卻是微微勾起:“不敢?好,那麼你陪朕一同禦駕親征!”
“什麼!”
顧今息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低呼一聲,腳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可原本顧今息進屋之後就沒有前行多少,這一退,身後除了門板已無退路。
殷逸當即上前一步,將顧今息抵在門板之上,垂首,任由兩人之間的氣息交疊。
“陪我,好嗎?”
話語中用的是“我”而不是尊稱,殷逸是在以一個普通男人、一個和顧今息同等身份的普通男人的身份詢問她,請求她……
這份心意,顧今息看在眼中,記在心中,說心下沒有觸動,那絕對是妄言,隻是……
“今息已經說過,我不過是一介平民女子,家國大事,有心無力!”
這話中的意思,便是要拒絕了!
既然他問得平等,那麼,她也是可以拒絕的,不是嗎?那句“再無瓜葛”,從不是戲言。
殷逸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但是看著顧今息眼底的堅持,還是不由地神色一黯。
既然這樣溫軟的請求,她不肯答應,那麼……
“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地宮之外的那場謀劃,若是任何一個平民女子都能做得出,那我東離可當真是要稱霸天下了。”殷逸微微眯起眼眸,語氣說不出是誇讚還是嘲諷。
不等顧今息回話,殷逸又挑眉問道:“無論如何推辭,相信顧小姐總還記得當日自己說出口的話吧?”
顧今息聞言,眼中染上警惕之色。
殷逸的樣子,分明是不欲輕易罷休的,說到這事兒,難道是……
殷逸輕笑一聲,也不等顧今息回話,驟然低頭向著她又靠近了幾分,冰涼的語調在顧今息耳畔灑落:“‘待到此間事了,朝堂之事,再與我無半點瓜葛!’這話,當初是顧小姐自己說的,送佛送到西,這戎狄戰事未平,又怎算是‘此間事了’?”
殷逸輕笑著反問,頓時讓顧今息瞪大了眸子:“你……”
這人,根本就是強詞奪理,斷章取義!
殷逸卻似對顧今息這副錯愕的樣子極為滿意,一勾嘴角,繼續道:“守信這一點,我相信顧小姐還是能夠做到的,不是嗎?”
“我……”
顧今息張口欲辯,殷逸卻已然起身後退幾步,重新端坐於案桌之後,朗聲喚道:“來人,送客!”
守在門外的暗衛聽得主子召喚,當即推門而入,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地垂首道:“顧小姐,請。”
顧今息麵色難看了幾分,今日自己本是來“逐客”的,誰知道“逐客”不成,反而成了“被逐客”的那一個!
當真是得不償失!
顧今息心中氣惱不已,卻也知道今日這一局自己已然是輸了個一敗塗地,隻好甩袖而去,卻沒有留意到自己腳下的步伐因為心中怒氣難平而比平日裏重了幾分。
殷逸看似專心致誌地處理公務,實則已將顧今息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她可不是這麼容易泄露怒氣的人呢,這麼小孩子氣的行為,隻有在最親近信任的人麵前,才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看來……
殷逸的心情驟然變得晴朗起來,聽著那腳步聲馬上就要消失在拐角,不由好心地出聲提醒道:“明月還未死,這幾日不要獨處,小心。”
顧今息聞言,離去的腳步一頓,神色間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似乎是沒有想到殷逸會在這時候開口提醒。
當日她並未前往查看火災,所以,就算是收到了天機衛傳回的消息,對此有所疑惑,也已經無從確定,殷逸卻親口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她。
要知道,若是明月未死,必然是恨毒了他們,那麼護送寶藏前往黎城的一路上,必定步步陷阱,危險重重,她若是知曉了這個消息,豈不是更不會答應同他一同上路了?
東離帝王,竟也有如此“犯傻”的時候嗎?
顧今息停頓片刻,抿緊了唇,終究沒有把那一聲“謝謝”說出口,也沒有問上一句“為什麼”,她的直覺告訴她,前者殷逸不會喜歡,而後者……
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片刻停頓之後,離去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比之方才,少了幾分泄憤似得沉重,卻多了幾分淩亂,更像是落荒而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