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燈火猛地閃爍一下,一道黑影掠過,悄無聲息地單膝跪於殷邐身前。
“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皇後娘娘方才已離宮。”
黑影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闔眸假寐的殷邐倏然睜開眸子,其間一片清明。
沉吟片刻,殷邐從袖中取出一物,吩咐道:“此乃虎符,有勞諸位交到皇後手中,一路護送。切記,萬萬不可傷其性命。切記,切記!”
殷邐連聲叮囑,她這一招,確實是兵行險招。
早在她放張語涵出宮之時,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她手持虎符,率領京畿守備,支援前線!
但是,這同樣有一個極大的弊端--將張語涵完全暴露在了戎狄人的視線之內!
要知道,這張語涵既然對殷臻如此重要,若是一旦被戎狄人得了先機,必定再生無數變故,得不償失,後患無窮!
若不是有皇家暗衛在,可以一路暗中相護,明裏又有軍隊在側,就算是她再如何膽大,也不敢冒險為之。
“是!”
暗衛頷首應下,閃身便消失於黑夜之中,獨留殷邐一人坐於大殿之中,神色之間忍不住現出幾分擔憂,眉心微微攏起。
皇兄,四皇叔,我能做的隻有這些,這東離是存是亡,就要看你們的了……
若說京畿重地是暗中風起雲湧,那麼前線的黎城一線就已然是天地浸血色。
黎城以外二十裏,東離營地主帳之中,所有的將軍正齊聚於此,各個神色間都帶著幾分沉重。
他們常年殺伐,對於戰爭的敏銳程度,絕非常人能夠比擬,雖然主將沒有明說,但是從那一日比一日稀少的飯食上,從敵軍一日猛烈過一日的攻勢中,他們都已經窺探出了一些端倪。
這場仗,已經到了最最緊要的關頭。
非生,即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沒有絲毫的遲疑,聚焦在那首座的戎裝男子身上。
那是他們的主帥,是他們的戰神,是他們的信仰,有這個人率領他們,即使是拚死,他們也願意放手一搏!
到這個時候為止,炮火聲伴著沉穩而激烈的討論已經進行了將近大半個時辰。
策略、作戰時機、局勢……
一遍遍的推演,一遍遍的修改,卻隻是讓諸位將軍越是討論眉頭皺得越緊。
“不行!這樣不行!”一中年男子皺緊了眉頭,終於忍無可忍地大聲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這人正是與當日強闖主帳的劉烈並稱殷臻手下兩大虎將的薛毅。
薛毅一嗓子打斷了眾人的討論,轉頭對一直端坐在一旁任由他們討論的殷臻拱手,道:“將軍,這樣下去根本不行!敵軍的攻勢太猛,我們卻無地可守,再好的策略若是沒有城牆,沒有守城器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用處!”
薛毅越說越是氣急敗壞,一咬牙,幹脆說出了那句最不吉利的話。
“再這樣下去,不出三日,我軍必敗!”
這話一出,滿堂寂靜。
在場的沒有一個不是能征善戰的能手,薛毅說的話到底是言過其實也是一擊中的,所有人心中都有數……
殷臻這才撐起身子,靠在桌子上攤開的地圖之前。
“將軍,我……”
薛毅見此,有些局促地退後幾步。
他說出這種動搖軍心的話,就已經做好了被將軍處罰的準備,隻是心中不服,還想要再勸上幾句。隻是他的話還未出口,就被殷臻打斷。
“我還在想,你們到底要浪費多久,才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殷臻的話不重,卻是重重落在每個人的心裏。
他們一開始沒有發現這一點,後來,都沒有注意到,那完全就是在狡辯,分明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才不斷地試圖找到據地而守的法子以遮掩,卻沒有考慮到,這不過是白白浪費了他們的布防時間而已。
殷臻在心底歎息一聲,這群人都是他一手帶過來的,甚至到現在他已經是三軍統帥,他們還是習慣地像以前一樣叫他一聲將軍,這不是目中無人,而是一種親近和信任。
可是,日子久了,人心總會懈怠。
這一次,他就是要給他們提個醒!
所幸,還不是所有人都糊塗,總算是有個清醒的。
一旁的劉烈聽了這話,髯須遮掩下的臉早已經紅透了,忍不住粗聲吼道:“將軍,兄弟們知錯了,要打要罰,事後我們都受著!”說著,劉烈憨笑著撓了撓頭,焦急地道,“可這現在,到底該怎麼做,還請將軍再教教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