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金香,是在丹青走後的第二天。
那天,冉竹正和另一名宣墨新派來的奴婢落衣受海生邀約去宮外閑逛,路過禦花園時,就聽到身後有吚吚嗚嗚的聲音響起。
冉竹轉過身,就看到了一身灰布,頭發淩亂的金香,她的腳邊正放著一個馬桶,上麵還沾著些汙穢。
“你怎麼成這個樣子?”冉竹有些詫異,才短短兩三天,風光無限的金香姑姑就變成了宮裏一個倒夜香的宮女,而金香也仿佛老了十幾歲般,看的十分憔悴。
不得不說,冉竹心裏還是有些痛快的。她還沒找上金香,她就成變成這副模樣,同時心裏也明白這和白靜脫不了關係。
其實她之所以不找金香,也是因為沒了證據,那參了合歡藥的酒瓶,早已不知去向。不用說,一定是丹青銷毀了證據。
金香跪在地上,一副淒惶無助模樣,她張大嘴巴卻隻能發出嗚咽聲,眼淚從渾濁眼球裏滾滾而落。
冉竹這才發現她口中舌頭短了一截,心頭一震便欲上前查看卻被落衣攔住。
“姑娘,倒夜香的突然出現在禦花園,小心有詐。大總管還在外麵等我們,走吧。”
落衣與冉竹年紀相仿,但心性卻沉穩很多。冉竹依言沒有走過去。
金香口中咿呀聲響的更急了,冉竹心想她或是有話要說,可想到那晚若不是她演苦肉計騙自己喝下那酒,也不會上了她的當。
或是那晚並未釀成大禍她心底對金香到底也沒多大恨意,見金香淚光閃閃,神情不像有假,心中又有些不忍,隻是口氣並未減緩:
“如今你這樣,有些事我也不想計較了。惡人自有惡人磨,以後好自為之。”
一句話消了過往恩怨,冉竹心中低低歎氣,金香也隻是個奴婢很多事情她無權決定。從她們為數不多的談話中冉竹看得出金香本質不壞,隻是跟錯了主子。
對於金香今天的處境,冉竹心裏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被白靜利用後的人誰都沒有好下場,露蟬如是,製衣坊的嬤嬤如是,不知道被白靜允了什麼好處出宮的丹青亦如是。
想到丹青,冉竹心裏涼涼的。她待丹青如親人,實則在身邊養了個奸細,自己這個主子當的卻也十分失敗。
金香聽到這話淚如泉湧,不住的在地上磕頭,雙手不停的在胸前比劃著,可冉竹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她要說什麼。
“你想跟我說什麼?你舌頭怎麼了?”冉竹疑惑問道。
“她自己剪了舌頭,以後再也不可能說話了。”冉竹身後適時響起一男子聲音,冉竹轉頭一看見王太醫正站在不遠處,肩膀上背著藥箱。
“你說她自己剪了舌頭?”冉竹吃驚道,她以為是白靜……
“嗯,是鳳儀殿一個灑水宮女說的,而且根據傷口切痕來看確實符合自剪的說法。”王太醫點頭應道。
金香見王太醫說話,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表情十分怪異。
“敢問王太醫是怎麼發現金香姑姑的?”冉竹將目光從金香臉上移開,疑惑道。
“是皇上,皇上似乎有話要問金香,於是傳我去禦書房看看她的舌頭是否有救。可憐她也不識字,沒人知道她想說什麼。”王太醫回道,說話間蹲下來又仔細檢查了下金香口腔,從藥箱裏拿出了一顆藥丸讓金香吞下。
冉竹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心想難道她被金香下藥的事情宣墨知道了?為什麼他不來問她……
王太醫收拾好藥箱便要告辭,冉竹看了下這條路的去向,笑笑問道:“王太醫這是剛從德太妃那裏過來??”
“是啊,德太妃自昨天起就一直高燒不退,我剛從她那裏出來。現在正要去鳳儀殿。”王太醫眸中掠過一絲驚詫,回應道。
“哦?皇後也不舒服?”冉竹淡淡問道,目光掃過金香,見她聽到鳳儀殿三字,整個人早已嚇得縮成一團,一臉慘白。
“因為金香這事受了點驚嚇,我這就去看看。”王太醫說道。
“王太醫辛苦了。金香姑姑好歹是宮裏老人,好端端的剪了舌頭確實有些古怪。皇上想來也十分重視,就有勞王太醫這段時間多多照拂。”冉竹說道,話裏意思不言而喻。
王太醫應聲稱是,說完背起藥箱從另一條路上離去。
金香仍在筆劃著,冉竹看不懂也沒了想懂的心思,在落衣的連連催促下二人這才往宮門口走去。
金香跪在地上看著冉竹的背景消失在禦花園門口,淚光點點中滿露感激。
宮門外,海生早已在一旁等候,見她們二人姍姍來遲,早已虎了一張臉。
“害我等了這麼久,一會吃飯你買單。”
今日海生與往日頗有些不同,手中成天晃來晃去的拂塵不見蹤影,一身水藍色絲綢長衣,腰配一條暗藍色玉帶,配上那張白嫩嫩的臉,帶了幾分才子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