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青山,日光不絕。
橫亙著大陸東西、南北走向的岐冶山脈,南端地底下便是臻弋前朝的皇陵。由於地設結界,時常有山精地怪出沒,也鮮少有人走動。
此刻卻有一高一矮的兩人,步調悠閑得似散步般,行走在茂密樹林之中。男子大步一邁,少女就得緊湊得跟上,這行路速度,委實是快不起來。
隱約的談話聲傳來:“那石鳥的爪子看起來不鋒利,沒想到這麼厲害。”
“呃,是呀。”敷衍之中略帶感歎地應了一聲。雖然出血是裝的,但當時鸓鳥石雕之力加於肩膀,也是結結實實地痛了一把。
以為他如此不熱情的回答是因為被那石鳥比了下去,景澈趕忙擺出一副非常誠懇的樣子安慰他:“不過還是你厲害。”
“呃。”又變得心不在焉。
其實百裏風間現在並不是特別想與小徒弟交談。好不容易岔開了話題,生怕聊著聊著又說到了六合神璽、皇陵底層以及人主之血。
這些都是歲笙臨魂飛魄散前交與他的秘密,雖景澈遲早會知道,但是決不是現在。
總歸有些心虛,腳下步子不自覺快了起來。
看兩人行路的方向,應是要去往東北的出口,這出口出去便是虛舟城了。
知道禦劍回迦凰山幾乎是不可能了,本計劃直接北上過山海關,可年三娘的臨陣倒戈讓百裏風間也不敢貿然用那偽造的過關文碟——若是招來了帝國軍隊,必定又是一場血風腥雨。自己倒是無所謂,唯恐小徒弟吃不消。
所以隻得去虛舟城坐船走水路,先至北方千之領入海口,再往北走到迦凰山。雖是兜了一個大圈子,但至少安全些。
一來,臨滄帝國對水路船隻管製不嚴,二來,水軍總提督遲垣與蕭燼極為不合,兩人的爭鋒相對已經是世人皆知。往常兩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一旦一方有幹涉之嫌,另一方必定是大加阻攔。
蕭燼即便發現了他的行蹤,但是也動用水軍也要經過遲垣這一關。正是吃準了這一點,百裏風間才決定走水路而上。
不過,也是需在今晚閉城門之前趕到虛舟城,才能坐明早最早的黑船離開。港口黑船隻有在極早的時候才會有。
正想與景澈說走得快些,她卻先嘴一癟,在一處樹腳處停下來不走了,“師父,我腳痛——”
這大敵還未至,行軍路上就要臨陣逃脫了,不知是誰還豪言壯語想著與複國軍並肩作戰呢。百裏風間一陣好笑:“你想如何?”
“我要休息。”狠狠捏了一把他的掌心。
“不可,今晚之前我們要趕到虛舟城。”
開始耍賴:“走不動了。”
望了望天色,道:“師父背你。”
“可是師父的肩膀受傷了……”急忙搖了搖頭,景澈麵露真切的憂色。
“咳,其實,也沒有痛得很曆害。”心虛地微轉了臉,一圈青胡茬印入景澈的眼。
眼珠子轉了一圈,心想著被師父背著走一定比自己走要舒服多了,而且師父在別人口中厲害得跟神一樣,這麼點小傷口應該也不在話下,但終歸還是有些擔心,道:“那我看一下師父的傷口如何了。”
不由分說地踮起腳,就要扯開他的衣襟。
百裏風間麵色一愣,隨即抓住了她亂動的手:“做什麼?”
景澈一臉理所當然,說得頭頭是道:“如果傷口不是特別嚴重,那你就背我走,如果形勢很嚴峻,那我們就休息。”
也想不出她話裏有什麼不妥,隻覺得小徒弟怎的想到一出是一出,隻得委婉道:“師父現在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景澈一邊費力地扯下他的玄袍至手肘處,一邊老練地回答道:“師父你就不要逞強了,剛才都流了那麼多血。”
玄袍之下還有中衣,景澈頓時傻了眼。
這中衣……要怎麼脫啊。
於是將百裏風間推到樹腳下,指手畫腳起來:“唔,師父,你坐下來。”
百裏風間有些哭笑不得,但礙於她一臉興致勃勃的神情,還是盤腿坐了下來。
景澈跪坐在他身後,如此一來,個子的差距終於不大了。這下,她可以慢條斯理地褪下他的玄袍,然後再一個個解開中衣的帶子——
景澈猛然有些僵住,莫名咽了一下口水。
日光透過葉子的罅隙,斑駁地落在男子精壯而赤|裸的後背。
有深深淺淺的各種刀疤,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他的皮膚裏。左肩的大片血跡已經幹涸。
再往上看,是未束的長發,在不大的風裏不羈揚起,又緩緩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