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風間和陸慎雨到了迦凰山後山,就看到了迎麵走來兩個神情萎頓的南穹弟子。
陸慎雨看清了是她淨毓鋒的小弟子,心想自己並沒有派他們下山,不由攏起了柳眉,端起正聲問道:“何事私自下山?”
未想到那兩人神情驟變,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師祖請饒命!”
眉頭越蹙越深:“究竟何事?”
“弟子今日清點庫房,發現九天聖火的火種少了一促,茲事體大,不得不下山一路尋過去,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陸慎雨和百裏風間對視一眼,微有憂心。前幾日她從庫房裏點出八束火種用於修補結界,後來隻用了五束,剩餘的就讓人帶回了山上,未想到竟然出了差錯。九天聖火威力非凡,也算是南穹派的鎮山仙寶,若是落在不軌之人手裏,恐怕……
“究竟少了幾束?”
“少了一束,是用普通火種混在一起,當時入庫的時候未加注意,今日細點時才發現。”
“是誰把火種送回來的?”
“問了管庫房的都說不知道,火種便自己在那裏了,都以為是對方把火種放進去庫房的,當時便沒多問。”
“糊塗!”陸慎雨急喝一句,再焦心也是無計可施,側眸望向百裏風間。
“先回去,九天聖火的事情要緊。”百裏風間抿抿唇角,麵上倒還淡然,而心頭卻有異樣的不安感掠過,說不出是什麼,莫名極度憂心景澈,迫切地想見到她。又恍然想起她還在幻火焚場裏,縱是想見也不是那麼容易。
原路折回南穹派。陸慎雨是急匆匆趕去了淨毓峰,而百裏風間也不好插手別的峰頭的事情,隻能先回雲覃峰。
路經主峰竹林,長風貫穿而來揚起的婆娑聲擾得人心煩意亂,百裏風間停佇在瑟瑟竹葉下許久沒有挪開腳步,不知是要進去,還是要離開。
目光平靜地鋪到竹林盡頭,那裏是幻火焚場的入口。
幾聲交談聲落入耳底,百裏風間光明正大地站在那兒,心不在焉地聽著。
“你瘋了是不是!掌門都下令不許為她求情,你還要往槍口上撞!”是一個女人頗為歇斯底裏的聲音。
“宮霖,這同你有什麼關係?”不耐煩地冷斥。
“嗬,你真是——嗬,兩年了,快三年了,你就永遠也看不到我在憂心你麼?”
“我不喜歡惡毒的女人。”
“我惡毒?如果你能多注意我,我會被你逼成這個樣子嗎——好,好,你去求情,反正幻火焚場設下的禁錮不滿七十二個時辰,就隻能進去不能出來,你就去和她一起送死吧!”
腳步聲沙沙踩碎落葉徐徐踏出來,也修見到竹林口的百裏風間時,身形微有驚訝地頓住,反應過來隻疏離地打了一聲招呼:“劍聖。”
然後跟目不斜視地離開。緊接著神情狼狽的宮霖從竹林深處走出來,躲閃地躬了躬身,極暗到百裏風間無動於衷的神情,以為他並沒有聽到方才他們的爭執,便逃也似的疾步走開。
別人的事無法上心,何況宮霖的心思人人皆知,爆發出來也是意料之中。
倒是她——唉,究竟要不要去看她?
百裏風間直直注視著那個幽深的洞口,禁錮的光暈隱隱流轉。隔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卻始終邁不開步子。
幻火雖然隻會帶來灼傷的痛感以示懲戒,但是想到她要在火中煎熬七十二個時辰,而這個懲罰又是他親口下的,他就會恍惚覺得不可思議。
一直以來他幾乎從未懲戒過她,哪怕她鬧得再無法無天。他希望給她最縱容的生活,是從前的虧欠亦是一個師父的寵愛。
此刻他同樣揪心,希望她能在裏麵想清楚,斷了不倫的心思更收斂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又希望她不要那麼恨他。
他從來都是一個矛盾的人。也許是計較太多,顧慮太多。
而這一次,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邁出了腳步。
守在幻火焚場邊的弟子看到是百裏風間來了,沉默地躬身坐禮,又繼續麵無表情地守著,並沒有阻攔百裏風間繼續走進去。走得近了,他停下腳步,摸摸腰側酒葫蘆,驀然扯唇無奈地笑。
這心思已經理不清了。索性什麼都不想,長腿一邁走到洞口處。
意想中視野裏應是漆黑一片,因為幻火隻有受刑之人才能感受到,從外頭什麼也看不見。
然而當百裏風間的目光投進去時,神情先是難以置信,接著大駭。
語氣陡然一提,怒不可遏:“裏麵怎麼會有實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