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命裏有劫(1 / 2)

景澈杵著忘了動作。她一個人捱過孤獨的幾年,沒有人給過她關心,過去八年裏唯一的那一個,也被她親手殺了。或許這樣的空白是一種懲罰,久而久之她都已經覺得,可以不需要了。

然而這一刻再得到的時候,這種細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溫暖,對她來說竟會生出一種貪念,渴望得到更多,甚至渴望被那個人,被更多人關心。

她垂下眼臉,默不作聲地斟滿一杯,履行不願作答的承諾,而酒杯遞到嘴邊,也修攔住了她的手:“這並不算個問題,你不回答也無妨。”

“啪嗒”一聲,一滴淚碎在也修手背。

景澈望向也修,這張臉沒有神情,擺著對一切的漠然與冰冷。她大概猜到,這與千年之後的也修是同一個人,隻是這個時候他的生命還沒有被她幹涉,往後千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也無法預料。

然而此刻她的堅持有些崩塌,也許是因為一句話,也許是因為這個人。她捂著麵具,故作鎮定卻仍有哽咽的聲音悶悶的從指縫中傳出來:“是啊,如你所說,我很不好。赤溟蠱在我身體裏像是一個魔鬼,到處撕裂我的血肉與靈魂…可我並不恨那個給我喂蠱的人,我覺得是我活該。這種痛像是一種報應……報複很多年前我對他於世難容的不倫之心。”

她抓起酒杯一口飲盡,她嚐不出味道,隻知道一股冰涼灌在喉中。再抬頭時,麵具後幽深的瞳仁又恢複了常態:“將死的時候,你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麼?”

也修小口抿酒,大概這個味道對他來說實在無法適應,每咽一口都需微微皺眉,一杯酒許久才喝完。他在沉默中側過臉望向祭祠裏的神像,這是他第一次用從這種回眸的角度看著神,身體裏好像有什麼在酒精的喚醒下要衝破牢籠:“我啊…我會去擁抱這座神像。”

景澈以為他醉了,試探著望向他眸子,而他依然澄明。他們臨終前的遺願聽起來都是有些滑稽,她笑了:“很小的時候我以為,我的遺願是看到天下統一,八荒百姓安居樂業,現在做的,竟然不過是偷他的酒,想偷來這種讓他醉的味道……可惜的是,我至今還不知道酒的味道究竟如何。”

她以為能偷回來那種時光,歲月還靜好的那個時候,他在日光中對她舉杯,張開嘴唇似乎在說什麼,而她卻覺得一切聲色分明近在咫尺,卻又那樣的遙遠。

“活得太久,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意義,也許這不算遺願,隻是我終其一生都無法、不敢做的事。”

景澈一杯接一杯地喝,那種冰涼的感覺似乎能暫時麻痹體內的痛楚,她已經忘記了說好的規則,聲音因為微醉而顯得飄渺:“既然你可以超越人的極限活這麼久,為什麼如此簡單的事情都不敢去逾越?那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我不敢對神不敬。”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與族人的身份是神的守護者,”也修同樣不勝酒力,此刻白皙的臉龐泛起微微的紅,“神賜予我的能力是抹去記憶。神無法幹涉人的一切,所以若是有人看到過神,那麼就由我負責抹去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