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問薇在宮霖死後便辭去了掌門之位,閉關潛心修煉。
眾望所歸之下,也修執掌了南穹派,登位之日白馬骨熱熱鬧鬧開滿了整個山坡,日光傾城,也修拉著一個軟乎乎的小女孩從雲覃峰緩步走來,路還走不穩的小女孩一襲白衣紅裙,梳著兩個發髫係著大紅的絲帶,瓔珞長長,眉目如花,和景澈小時候八分的相像但卻少了那份嬌氣,濃眉大眼是繼承了父親的俊朗。
“也修叔叔,今天山上怎麼這麼熱鬧?”小女孩撲閃著濃密的睫毛,一手拽著也修的手,一手捏著一團栗子糕,好奇地問。
別看這小女孩粉雕玉琢,但她身上卻流淌著人主之血和強大的上古神力。
“今天啊,今天也修叔叔要當掌門了。”
“那爹會來嗎?”
“劍聖應該不會來,不過過幾日,阿栗可以去看他。”
“那娘會來嗎?”小姑娘忐忑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哭意。
“阿澈阿,阿澈她應該會來吧,可是阿栗你不能去靠近她,靠近她娘就會很痛苦,知道了嗎?”
阿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我就遠遠和娘招招手,好嗎?”
“嗯。”
三年前,景澈以身為誘,囚了姑湛於體內,借百裏風間的修為護體冒死將阿栗生了出來,她的肉體瀕臨崩潰,故將自己肉身封印在迦凰山劍塚群內。
因為妖王和阿栗身上的上古神力有呼應之勢,阿栗剛生出來的一年,姑湛經常奪回景澈的身體讓她失去神智,險些釀出大禍。
阿栗周歲那年,天下已經大定,也修成為南穹派新一任掌門,百裏風間便將阿栗送回迦凰山,交給也修托他好好照看後離開了。
後來的人們都說,新一任的南穹派掌門,非常寵愛這個小女孩。時間過去太久,當年的淵源都已經模糊。隻有也修自己知道,他為何在有生之年一直孑然一身,他為何時常看著阿栗就會不自覺流淚。他在那個悲劇般壯烈的年代成了最後的英雄,他得到了一切,唯獨沒有得到那個他守護了千年的女人。
後山劍聖塚群的入口岩洞前,百裏風間蓋了一間小小的茅屋,費了不少心思在冰川倒掛的迦凰山後山種滿白馬骨,第二年六月,茅屋便被淹沒在開的熱烈的白馬骨裏。
百裏風間時常背靠岩壁坐在岩洞前,或是一動不動的打坐,或是躺在花海裏喝酒,自言自語。這般的情形已經三年。岩洞裏就是景澈的肉身,她雖肉體被封印,但神識尚存。
“阿澈啊,今年的酒,味道差了些,許是後山的冰川不養酒,我倒是沒有口福了。”
“……”
“阿澈啊,自從修為散去大半,我竟也有了普通人的知覺,會餓,會困,會疲憊。”
“……”
他每天都同她說話,仿佛她就生活在他身邊,而她從來沒有回應,但他知道,她聽得到。她明明願意去守護這個天下,願意祭獻自己的肉身去囚禁惡魔,她原諒了天下,唯獨不肯原諒他。
正如當年他守護天下,唯獨沒有守護他一樣。她那孩子般執拗的、以牙還牙的報複大概證明了一件事,她還是那個景澈啊,那個驕傲的少女。
百年眨眼又過去了。他還是愛喝酒,她還是不說話。
“阿澈啊,師父也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這樣老去。”
“……”
“阿澈啊,說句話吧。”
“……”
“阿澈啊。”
“師父。”
山河歸於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