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嵩一聽,哎喲我個乖乖,多少年了沒人敢這麼罵他了!
他不禁瞪大了牛眼,怒氣中含有一絲絲莫名的興奮,胸膛一起一伏的,他盤算著,應該罵些啥,才可以直接嚇到她腿腳發軟呢?
蘿澀見何老將軍被罵蒙了,想笑卻不能,忍著笑意一塊兒出了房門,她看了看外頭的架勢,心想:這牛賀一家又是來碰瓷的。
還是聲勢浩大,強強聯手的碰瓷。
牛賀躺在竹竿擔架上,由兩個莊稼漢子抬著,他們眉目間有些相似,應該同胞出的兩兄弟。
牛賀老娘方才被何嵩那樣一撞,不住揉著胸口,站在一邊罵罵咧咧的,她後頭還跟著牛保山和霍師爺,更有那幫不幹人事兒,比強盜還蠻狠的衙差們。
“蘿澀,我家老八叫你們打成這個樣子,難道就這麼算了?”
牛賀老娘率先發聲,跟早上完全不一樣的嘴臉,也不知是誰給她的主意,她竟跑去跟牛保山勾結在了一起。
“您老早上怎麼不提,還巴巴給我送來了餅子,想讓我成全一樁黃昏姻緣呢”
蘿澀朝她笑笑,眸中滿是諷刺之意。
“你、你少跟我扯些有的沒的,老八看病的藥銀子、誤工銀子、整五兩才夠,快拿來”
“您且別和我算計,是牛賀他先在地裏埋硝,還炸傷了人,人家的傷藥費還是我給墊得,不如您先將這筆銀子算給我,咱們再談別的?”
“呸,你胡說八道,骰子六個點都能叫你編排出七來了,咱家老八怎麼做得出這事兒,你少含血噴人了”
婆子回頭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牛賀,眼神示意著,開口問道:“是不,老八?”
蘿澀順著看去,哎喲,這牛賀咋成了這樣啦?
那日他是被牛乾揍了幾拳,但不過是傷了內髒嘔了血,可現在看他的樣子——整個臉腫成了豬頭,手斷還在胸前,嘴裏咿咿呀呀含糊著,說不出一句清楚話來。
“讓讓,叫我瞧瞧他”
何嵩在後頭發話了,他鬆了鬆手腕,上前對著牛賀檢查一番。
他自己戎馬半生,最熟悉的就是男人身上的傷,無論是拳頭打的,馬蹄踏的,刀劍刺的,隻瞧一眼傷口,連行凶者的年紀、力氣、武器都能一清二楚。
探著手指摸了摸他胸腔,惹得牛乾痛苦大呼——
“你們誰打得他?肋骨斷了三根,手骨也廢了,都是拿高靴幫子踩出來的,估摸著得五六個人,這是新傷,跟之前的沒關係”
何嵩冷笑著,這點伎倆就拿來蒙人?他掃了一眼衙門們,看了看他們腳上穿的厚底皂靴,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蘿澀醒過悶兒來,心下痛快,卻又替牛賀感到悲哀,連親生老娘都拿他當坨屎,為了碰瓷訛錢,竟許人將他打成這個樣子,那他活著還有啥子意思?
見有個老頭兒搗亂,霍師爺上前一步,陰測測道:“這位大爺眼光不錯,像是行伍中人啊,隻是官府辦差,您還是別摻和了,整一件虱襖兒來自己穿,刺癢的可是自個兒!”
言罷,轉頭對蘿澀道:
“我曉得上次抓錯了人,打人的應是這個叫牛乾的吧,今日也要將他抓了,你把藥石費賠下,不然……一並鎖走!”
牛保山在邊上躍躍欲試,自從知道女兒懷了李知縣的骨肉後,他簡直走路帶風,裝逼再也不怕被雷劈了:
“霍師爺,甭跟她客氣,我聽村裏人說,她認了何老將軍做幹爺爺,也不知真假,若是真的,那她現在身邊一定有錢!”
霍師爺裝模作樣抬著手,阻止牛保山咋呼,輕聲細語道:
“小姑娘,我也不願為難你,可沒法子,有新諭令要推行,隻能抓個典範出來,若外來落戶人人像你這般不知好歹,拒交稅賦,那我也不好交差的”
“霍師爺,我也早說過,口說無憑,你把朝廷內閣蓋下大印的邸報抄來,我看過了,絕對不會差您一分錢,一定做好表率”
蘿澀今兒不懼他,一言一句,答得滴水不漏,叫他糾不出錯來,隻有她先壓住陣腳,敵人才會留出馬腳來。
“死丫頭不要給臉不要臉,你當你認了個幹爺爺,就能不把咱霍師爺放眼裏?我呸,你是幹孫女,咱霍師爺還是何家孫子的幹爹呢,按著輩分,你是不是也得喊一聲爹來聽?”
牛保山此話一出,霍師爺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他咳了一聲,示意牛保山閉嘴。
隻是牛保山沒機會閉嘴了,下一刻他就成拋物線一般的垃圾,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何嵩氣得渾身發抖,拳頭鬥大一隻,瞬間把他打飛!
然後狠狠瞪著霍師爺!
鱉孫玩意,他何嵩什麼時候有他這麼個挨千刀的幹兒子?
蘿澀見何嵩發了火,這番場景也是預計不到,牛保山實在口無遮攔!
不過她確實聽說何家公子風流成性,納了十八房小妾,愣是沒有一個生出孩子,直到薑氏有孕,才誕下何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