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巾幗將軍梁玉為國捐軀的戰報傳回了九州,朝野震驚,人皆悲慟。
與此同時,命梁叔夜接任涼州軍統領的旨意也一並到了童州城,上書十日之內需接虎符之令,刨去日夜兼程趕往涼州的時間,梁叔夜留在童州不會超過五日。
五日後,四合院白幛處處。
蘿澀一身玄色素衣,發髻粗粗地挽著,未配任何發飾珠簪,她正裏外裏的關窗鎖門,打算與梁叔夜一道奔赴涼州去。
聽說涼州冷,她便打包幾件油皮氅子和棉襖裙,除了簡單收拾衣服外,她還炒了幾罐肉丁醬和茄鯗裝壇,一並帶在路上吃。
至於娘子大人零食鋪,蘿澀托付給了三娘,且跑腿隊有牛長庚管領著,兩人相互幫襯,想必出不了什麼岔子。再說兜子也過了鏢局的選撥,他正式成了一名趟子手,天南地北的走鏢去了。
蘿澀再沒有什麼放不下,便順從自己的心,他去哪兒,她就跟去哪兒。
桑柏駕著馬車等在院門外,梁叔夜還要去一趟桃花渡,故而先行一步,兩人約在城郊的驛站碰頭。
馬嘶了一聲,桑柏見蘿澀來了,忙跳下車轅,小步躥去接過了她手裏的包袱:
“就帶這麼些東西?涼州是個苦寒之地,又是軍營裏頭,要啥啥沒有的,姑娘不多帶一些?”
“既然是奔著去吃苦的,帶那些矯情的物什做甚麼,自己看著也鬧心,不如灑脫些罷”
桑柏笑了笑,替蘿澀搬來馬凳,扶她上車,接話道:
“姑娘放心,咱少爺不會叫你吃苦的!”
蘿澀彎腰鑽進馬車裏,一手挑著簾子,對桑柏道:“出城前我還得去個地方”
“啊?要去哪裏?還有事情沒交代妥麼?”
蘿澀苦笑一番,心道:她得去續費呐,問穿越公司再買個十年光景,不知身上這點家當夠不夠?
掏出一疊銀票數了數,她抬頭對桑柏道:
“去一趟孔方錢莊,我去存個錢,好歹留副身家下來,等你家少爺光榮退休的時候,我與他也好買一處大院子”
桑柏誒了一聲,振了下馬韁,趕車往孔方錢莊去。
兌換業務很快辦完了,西裝革履的男人在一份契約上蓋上戳,收進了櫃台中。
蘿澀掏幹了自己兜裏所有的錢,連銅板都一個個數出來了,勉強湊足了錢,她問公司又買下整十年的光景。
這時候,她不禁捫心自問一句:這麼做值得麼?
為一個男人繼續留下來,如果現在選擇回去,這些銀子折合成的人民幣,夠她在小城市買一套房,再開個小鋪兒,美滋滋得過她的小日子。
可現在的她分文不剩,前途未卜,苦巴巴跟著他去涼州吃風沙,飲刀血,過膽戰心驚的沙場生活。
不甘麼?肯定的。
後悔麼?
想了想梁叔夜,她嘀咕著暗罵一聲,眸光卻似水盈動——不後悔,絕不。
從孔方錢莊出來,蘿澀眼皮一跳,背後冷颼颼的,總感覺有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舉動。
左右環顧了一番,除了街頭熙攘走過的人群,再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可能被算計的次數多了,蘿澀對這種隱在暗處的危險十分敏感,故而心中暗道:
莫不是薑氏還憋著什麼壞心思,她都要離開了,最後送她一份臨別大禮?
謹慎鑽進馬車,她讓桑柏動作快一些,爭取落日前趕到城郊外的驛站,與梁叔夜回合。
*
可能是蘿澀想多了,直到她出了城門,薑氏也沒有來找茬。
馬車快行,車輪碌碌,在地上滾出兩道車轍印兒,拋下巍峨的城門,她一路絕塵而去。
日頭西沉,馬累得直打響鼻,好不容易瞅見官道邊的那所驛站,蘿澀才鬆了一口氣。
“蘿澀姑娘,咱們到了,少爺好像還沒到,我沒瞅見他的馬”
桑柏勒緊馬韁,籲了一聲,馬車漸漸放緩了速度,在驛站大門外的沙場院前停了下來。
“可能叫事兒耽擱了,我去灶房做飯,你在堂裏等他吧”
驛站也提供飯食,隻是粗糙難以下咽,以梁叔夜挑剔的舌頭,想必不適應,趁著還沒到涼州,循序漸進吧。
挑開馬車簾子,蘿澀撐著車轅兒跳了下來,她撈起包袱,正要往驛站裏走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她抬眼看去,官道路口揚起一陣黃泥沙,從沙霧中躥出一人一騎來。
梁叔夜白袍染塵,卻不損他無儔的姿容,一勒韁,他滾鞍下馬,穩穩立在了蘿澀身前。
“來得這麼快?”
“想著天黑不好趕路,便催桑柏快了些,進去吧,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