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澀經過這場惡仗,早已體力透支,本就勉強打著三分精神,加之方才放了一碗血,更加傷了精氣。
被梁叔夜一拽,她腳步虛浮,直直往他懷裏紮去——
一頭磕在他胸膛上,兩眼一擦黑,渾身發軟,登時渾身沒了知覺。
梁叔夜不得答案,倒叫她這一昏唬了一跳!單手摟住女人的腰肢,晃了晃人,問道:
“你怎麼了?”
蘿澀未有應答,也就在此時,梁玉掀開氈簾子,闊步走了進來,她見到帳中情形,焦急道:
“你抱去榻上,叫我看看!今兒城牆拒敵,她一人又是擒纛,又是指揮投石機,也不知傷了哪裏……”
“她,拒敵?”
梁叔夜很是驚詫。
梁玉一邊催促,一邊走近,向梁叔夜挑眉道:
“怎麼……瞧不上女子?你姐我鎮守一方的時候,你還在童州當一方紈絝病嬌呢!”
梁叔夜臉色一僵,不服氣的抿著薄唇。
三年沙場磨礪,叫他在人前,早已掩去往日輕浮瀟灑的隨意,變得穩重涼薄,可獨在梁玉跟前,他還留著從前的影子。
打橫抱起女人,放到了一邊的睡榻上,梁叔夜心想:男女有別,她又是下屬徐升的妻,自己在場多有不便,於是道:
“你替她診治,我去把徐升叫來……”
“且慢!你個二愣子!”
梁玉脫口而出,見梁叔夜投來疑惑的眼神,覺得失言,她擰著眉頭,撇過頭去,冷道:
“沒什麼,你在這裏待著,哪裏都不許去”
抬著手指,搭著蘿澀手腕上的脈搏,然後又細細檢查了一遍她的全身,包紮了一些皮外傷後,道:
“沒什麼大礙,太累了,睡過去了而已,倒是腕骨處有一些脫位,我給她正骨,你來按住她……”
“這倒奇了,除了我以外,難得見你緊張外人的生死”
梁叔夜走過來,讓蘿澀整個人靠在他懷裏,他按住了她的胳膊,然後低頭看著女人的顏容,心中又泛起三年前初見她時,那種心緒難寧的浮躁之感覺。
聞言,梁玉哂笑一聲,手上正骨複位,嘴裏不忘回言過去:
“你殺人,為了救更多人免於戰火;我行醫,不過小仁小術,但既然歸了岐黃一門,總歸學一顆仁心,滌一滌往日那顆殺伐心”
梁叔夜默默忍了這波嘲諷,隻聽一聲骨頭複位的“哢嚓”聲兒,身下女人悶哼一聲,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他立即俯身,雙手用了些力道,叫她不至於因為吃痛,亂動亂逃,把複位的骨頭再次甩脫出去。
本懵半醒間,蘿澀的眼眶裏蓄了眼淚,隔著一層水霧,她悠悠抬起手腕,拽上他脖子上掛下的紅繩。
“土……土老帽……”
那聲輕不可聞,像情人的微微歎息聲,讓梁叔夜渾身一顫,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身下之人,和她手裏攥上的東西。
半截燒得發黑的篦梳。
當年的篦梳,他埋了大半截,就在憑水關外的一處青山腳下,另一小塊兒用紅繩串了,一直隨身掛在脖上。
‘我前幾日的,在市麵上尋了一圈,買不到這個土老帽樣式’
‘誰說土老帽的?’
‘用紅線纏上就不土了,世間一把,再無相似’
他渾身緊繃著,當機拔下了她固在頭頂圓髻上的木簪,青絲潑墨而下,從他修長的指縫間滑落。
發梢上不舍的癡纏,勾出了往日他為她綰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