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大人怎麼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沒錯,西戎賊受了大敗,我軍理應乘勝追擊,絕不是什麼原地整休,等他們緩過氣來,可就不好打了!”
“有理有理……”營中諸將紛紛應承,交頭私語聲不斷。
“西戎大敗,我軍難不成就是大勝了麼?書吏官,此次守城一役,我城頭守軍傷亡多少?!”
梁玉身為醫倌,本不應插嘴,可她實在看不慣皇帝派來的這個監軍,膽小畏戰,紙上談兵,故而發聲駁斥。
乾石一時臉麵掛不住,他山羊胡子一翹,瞥向了營帳至末的書記小官。
小吏維諾一聲,忙翻開手中竹簡冊,大聲念道:
“此役我方共折將三名,士卒傷亡五千餘人,消耗礌石木樁箭矢等城防占去總數的三分之二”
“聽,聽聽,各位將軍想要一舉剿殺西戎人,這是好事,但也不能罔顧憑水關安危與不顧,若是城破,又有多少郡縣落入西戎賊子手中,我皇豈能在京城安心臨朝,治理萬邦?!”
“打”一字清音而出,眾人本熄滅了鬥誌重新也燃燒了起來,隻因他們的將軍發話了,他說‘打’。
“梁將軍!你——”
乾石臉色猛得一沉,黑如焦炭,他急切的扭轉身體,目露凶惡的盯著梁叔夜。
“西戎已無糧,那隊入關四處劫糧的騎隊,至少半月才到憑水,我軍休整十日,全軍迎敵”
梁叔夜平鋪直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果決,下達了第一道將令。
“是!”
眾人從馬紮上彈起,紛紛抱拳領命,聲如洪鍾。
“將軍且慢——你怎知西戎無糧,當日劫營之時,大家都見西戎軍正支灶開炊的,如今西戎人傷亡幾乎過半,那麼存糧更是多多有餘,你現在下此判斷,難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乾石走到了梁叔夜的跟前,他捋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陰陽怪氣道。
“因為無糧,所以攻城”
梁叔夜八字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驚詫,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
攻城就要死人,把老弱傷兵送去戰死,活下來的才是精銳,又暫時緩解了缺糧的問題,不得不說,西戎人夠絕!
隻是這樣做,不怕軍心喪失麼?其實再想想,也能理解,軍心不穩的大忌是‘無糧’,那比起吃敗仗來說,幾乎是一支軍隊的致命傷。
“你……”
乾石被噎得無力反駁,隻睜大了眼睛,聲音略有些顫抖——
他如何能想到,西戎人竟能送幾萬將士去死,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軍中無糧?
不與乾石再做糾纏,梁叔夜率先走到了沙盤邊,他垂著手,目光沉沉,審視這一片沙土堆砌的憑水關方圓五十裏的綿延地形。
“我料十日之內,西戎必有援兵輜糧,我軍需先發致人,大軍正麵突圍,奇兵後背截糧,誰願前往?”
他雙指一並,從空餘處撈起一直旗子,紮在雙駝峰的凹處山道口。
眾人麵麵相覷,似乎誰都不願意領截糧的任務,都覺著太沒有技術含量,根本掙不著什麼軍功。
在此一言,戰場以斬將擒旗為首功,破敵突圍次之,那截糧根本排不上號。
正在大夥用眼神推三阻四的當口,一聲清亮爽利的聲音傳來——
“我去!”
蘿澀一身寒光甲衣,步子雖然有些虛浮,可脊背挺得直直的,她從帳外大步走來,迎上了梁叔夜複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