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梁叔夜滾到了炕下!
這時,窗外劈裏啪啦落下了雨,驟雨隨風至。
片刻後,外頭漸漸響起的喧天嘈雜聲,想來是外頭鄉鄰們起夜,大夥兒互相奔走相告,要忙著把場子裏的麥子轉移到地窖中去。
咚的一聲,房門被人打開了,周老爺子一雙枯皮骨手猛得按在了門扉上!
他神色緊張,也顧不上為啥這小夫妻一個在炕上,一個在炕下打席子睡地鋪,他嘴裏不停念叨,催促蘿澀快躲起來:
“山賊來了,他們殺人了,殺人了!快藏起看”
蘿澀心下一驚,掃過老人家胸前的血點泥漬,忙問:
“為何殺人?大半夜的措手不及,不是說月底才到麼?”
周老爺子老眼泛著淚花,皺紋的夾縫裏混著汗水雨水,一滴一滴從額邊滑落:
“他們來的比雨快,大夥還在藏麥啊,是我挖了地窖給大夥藏糧,山賊頭子知道了氣惱,他罵我們奸詐刁民,當場就殺了好幾個,都怪我”
老人家痛心疾首,老淚縱橫,花白的呼吸不可抑製的顫抖,鬢邊白霜,轉瞬又老上了幾歲。
蘿澀皺著眉頭,握了握他的手:“二狗蛋呢?把他藏好,我不走,我要去見他們”
老人家十分驚詫,一個外鄉人受此牽連不惱火也就罷了,他還要自己前去送死麼,拚命搖了搖頭:
“小兄弟你這是幹什麼,別說傻話,快,帶上你的娘子,跟著我從後門走,那邊場子有你們的馬車,你們快走”
梁叔夜被蘿澀的血一壓,也緩了過來,手指一撐,從地上利落的起來,對周爺爺道:
“可有人受傷?我們馬車裏有金創傷藥”
“爺爺!”
二狗蛋從外頭躥了進來,大哭道:“不好了爺爺,大牛叔砸死了山賊的二當家,雙駝寨都瘋了,他們說要血洗平穀村為他報仇!”
蘿澀和梁叔夜對視一眼,心下便有了計較。
而後,風一陣便跑出了門,趁著夜色,朝著麥場方向狂奔而去。
*
“老二!俺的老二啊!”
蘿澀踩著泥濘的泥巴道一路飛奔,她不管褲腿上沾了多少泥水漬,也顧不得甩上臉的泥點子,隻讓‘身懷六甲的娘子’拽得飛快。
這時候她隱約聽見場中,爆出了這聲邪惡無比的呼喚。
兩人齊齊跑至場中,火把通天,場子裏擠滿了人,一個淡定如仙,一個粗喘如狗,這成功的引起了山寨頭子的注意力。
蘿澀手撐膝蓋,抬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大漢。
見他身寬體胖,凶神惡煞一般環眼圓瞪,躺在他懷裏死掉的,正是蘿澀相熟的有根!
有根一隻褲腿空空,像是裝了一隻木頭假腳,這會兒滿臉死氣沉沉,印堂發黑,沒了一點活兒氣。
在蘿澀的記憶中,大胡子在山林裏叫水底龍王炮炸死了,有根護著三兩兄弟逃回山寨,原已經當上二當家的了?
茂草浸水,碧綠中摻有暈紅的血漬,斑斑駁駁打濕了一大片。
兩個受傷的村民蜷在草叢邊,由兩把鋼刀看守,一邊的傷者親眷哭喊哀求,卻一次一次被寒刀擋了回來。
梁叔夜繞過蘿澀,垂著寬袍直徑穿過場子,對著身側的刀劍寒光視若無睹。
他走到了茂草水潭邊,緩緩蹲下身體,伸出修長的手指,彈了彈截在麵前的刀身,盡量柔著嗓子道:
“這位大哥,您的刀光晃著人家眼睛疼”
山賊粗漢,哪裏見過這等天仙,一番酥噥軟語響起,險些刀柄滑脫,他竟鬼使神差的收起了大刀,結巴道:
“你,你,你是誰?”
梁叔夜笑意泠然,風輕雲淡的掃了他一眼,也不回他的話,隻是緩緩下蹲,豈料蹲了一半他又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