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德近來很是鬱悶,因為他要求開倉賑糧的奏折猶如石沉大海。而暴雨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各地洪澇災害不斷告急的文書卻又是一封接著一封飛到了他的案頭。他可是剛來才一個月,就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他在官場時間久了,思索之後,覺得自己的奏折沒有引起皇帝注意的原因是奏折沒有有分量的證據,所以不能讓皇帝真正感受到這邊發生了嚴重的災難,因為全國各地肯定有不少地方也同樣遭到了洪澇災害。因此,魏文德決定親自到災害最嚴重的州縣去走,看看當地百姓受傷的情況。然後把這些通過筆錄的形式記載下來,一並報給皇帝,應該分量就夠了。
這天早上,魏文德帶著宣州府負責錢穀的官員以及戶房的司房等人,在衙門兵士和貼身護衛的保護下,出城前往災情最重的平湖縣。
天上下著小雨,兵士、護衛頭戴鬥笠,身穿蓑衣,騎著馬護衛在他左右。
大宋皇帝對他還是很器重的,派他來的宣州城,是一座軍事重鎮,這裏的穩定牽扯到整個吳越的穩定。而宣州有吳越太子的一支叛軍盤踞在鴉雀山,雖然後來被官兵擊潰逃竄,但並沒有被徹底殲滅,繼續在宣州一帶流竄,地方政局不穩。為了給自己派下來的官員撐腰打氣,大宋皇帝從自己大內侍衛中挑選一位武功高強者,作為魏文德的貼身護衛,以示恩寵,這讓魏文德感激不已。
這位大內侍衛是一位道人,道號空玄子。一身道袍,手持一把鬼手金絲拂塵,拂塵的絲線是金色的,看著十分耀眼。騎著馬跟隨在魏文德的轎子旁。
在衙門兵士前呼後擁下,他坐著官轎浩浩蕩蕩迎著小雨出了城,沿著驛道前往平湖縣。
平湖縣是距離宣州最遠的一座下轄縣,盡管他們沿著驛道走,卻要走上差不多三天時間才能到。
沿途之上,魏文德看見了驛道旁清水河已經變成咆哮的狂龍,裹挾著泥沙樹枝滾滾而來,衝毀稻田不計其數。沿途之上,拖家帶口逃荒的百姓比比皆是。有的災民餓得實在受不了,冒死攔他的官轎討要吃的,這讓魏文德心頭沉甸甸的。這些是他坐在衙門裏無法想象出來的鮮活事例。隻有下來之後親眼所見,才能有所感悟。
第三天,他們終於來到了平湖縣。
平湖縣有一座湖,湖麵十分遼闊,就像一麵鏡子似的,故而得名平湖縣,縣城就在平湖的邊上。
平湖的水是四麵八方山巒小溪彙集而成,出口流入清水河,再流經宣州城。
由於連日的降雨,使得湖麵水量暴漲,在前些日子裏,暴雨成災,湖水瘋狂漫過了堤岸,淹入縣城,整個城浸泡在洪水中,洪水最深處已經齊腰深。
平湖縣的知縣已經得到消息,帶著城裏的官員胥吏和鄉紳出城迎接,將魏文德一行人恭恭敬敬迎進了城中。
魏文德撩開轎簾,隻見到處都是渾濁肮髒的汙水,一直漫到人的腰部。他的轎子的下部也泡在洪水之中,他隻能卷曲著腿坐到凳子之上,這樣才不至於被水弄濕了他的腳。他的官轎前後各有兩個人,總共四個人抬著,所以還是很穩健的,不用擔心翻落水中。
看牆上被洪水浸泡過的位置,就知道洪水曾經漫過了房頂,可見當時洪水的凶猛,現在雖然退了一些,卻還是很深的。沿途不少房屋都是空著的,想來裏麵的主人已經逃荒去了。
大街之上淌著水沿街要飯的多如牛毛。當然他們手裏的飯碗都是空空的,很少能討到吃的,更不要說錢財。
一路之上,不時能聽到哭泣哀嚎之聲,不少人家房門上吊著白布經幡,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幼淌著水進進出出的。應該是有親人在這場洪水中去世,家人正在辦喪事呢。
到了衙門,聽了知縣的稟報之後,魏文德這才知道,平湖縣縣城還不是受災最重的,最重的是兩個村寨,整個被洪水衝毀了,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有總共有上千人。而城中衙門糧倉的糧食也不多,朝廷沒有下令開倉放糧,眼看著百姓餓死在城裏卻無能為力。說到傷心處,平湖縣知縣淚水汪汪。
魏文德便決定親自到這兩個鄉村去看看,於是連夜又啟程,趕往鄉村
黃昏時,他們到了第一個受災最重的村。
這個村坐落在山坳之間,明顯可以看見一道被洪水衝毀的溝壑,整個村大半房屋都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一些柱子還東倒西歪地立在那兒,表明這曾經是一個安寧的村寨。留下來的隻有十幾個目光呆滯的老幼,因為無人照料又無法逃荒,隻能靠著吃野菜剝樹皮過日子,這樣的日子持續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