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媃點頭,靜嬪又道:“比如咱們,從王府進了宮,便是娘娘了。原來不過是王爺的側室、小妾,現在雖還是側室,卻是一國之君的側室,地位不可同日而語,連朝中重臣見了,也要跪下行禮的。此其一。”
“住著這麼華麗的宮舍,有如此多人侍候,吃穿用度提了不知幾個檔次,自身受用,此其二。
“家裏也跟著沾了光,光宗耀祖,多少親人都帶贅著升官發財,臉上有光,此其三。”
“所以說,人挪活,樹挪死,便是這個道理。”
方媃品著“人挪活,樹挪死”這句話,心裏想的事,卻與靜嬪所說毫不相幹。
如果真的是“人挪活”,那麼如果能走出宮去,是不是更有活路了呢?
“方妹妹,你是不是在心裏很怨皇上?”靜嬪問。
“也許我應該感謝他,如果真將我封的高了,恐怕此時便是油煎火烤得過日子了。”方媃淡淡道。
靜嬪驚訝得看她:“原來你竟是這麼想的。”
方媃笑:“晴兒是氣那些勢利之人,她們嘲笑我,晴兒為我不平,也有些失望。但我心裏是明白的,這樣反而好,對大家都好。”
“從咱們進宮之日至今已將近一年,可皇上獨寵柳氏,還有那幾個新進宮的,也都正新鮮。咱們這些舊人,想見他一麵也難。”靜嬪歎口氣,卻並不傷心。
“你方才還例舉了進宮諸多好處,才一轉眼又歎起氣來,可見人心不足。”方媃取笑她。
“我早滿足了,此生也就是如此了。不過是白歎口氣罷了,在這宮時裏,若連歎氣都不讓,還怎麼活?”
“橫豎閑著,不如請你教我繡花吧,原來就想求你教的,隻是沒機會,如今住在一個宮裏,又都閑著,正好請教,隻是不知你肯不肯收我這個笨徒弟。”方媃道。
她這幾年繡活也進步不少,隻是並沒十分用心練過。
“讓我教你也可,隻怕你靜不下心來學。”
方媃不解:“怎麼,你覺得我這裏還不夠靜嗎?”
靜嬪意味深長看著她道:“我說的是心靜。”
******
一天天過去,皇宮內的夏天似乎格外熱,方媃和靜嬪悶在宮裏也煩,有時便結伴去清和宮拜訪任婕妤。
任婕妤的宮裏,她是主位,還有兩位美人也住在裏麵。
三個人相見,有好一番話說,又相互取笑一陣,正商量著怎麼打發漫長的夏日,宮女來稟,兩位美人,張美人和林美人在外麵,想進來拜見三位。
任婕妤一撇嘴,對她們二人道:“這兩人年紀雖小,卻全不是省油的燈,不見也罷。”
靜嬪攔著道:“我們還沒和她們說過什麼話呢,為何不見?倒是讓我們看看皇上最近的口味是什麼樣的,喜歡哪一口?”
方媃笑道:“靜嬪姐姐的嘴好利,這話也隻能咱們聽聽。”
任婕妤也笑:“倒也是,這二人雖不算十分人才,倒也有五六分,各有各的長處。隻不過,單看她們,不可能品出皇上的口味來。你們以為這宮裏所有的女人都是依著皇上的口味送進來的?即使是九五至尊也不能由著自己啊。”
“胖的瘦的,暈的素的,對他還不是都一樣,隨著自己的心情罷了。”靜嬪帶著幾分酸意,幾分無奈道。
“請二位美人進來吧。”
少傾,二美人輕移蓮步進來行禮。方媃一看,果然是各有千秋,還是有些姿色的。
張美人身材嬌娜,楊柳細腰,動人心弦,林美人則是一雙杏眼出彩,水靈靈,十分引人。
相見以畢,兩位美人也坐下喝茶,略清談了幾句,表麵看來倒也還規矩。
“姐姐這屋裏的花瓶真是好看,插的花也好,怕是今早才盛開的白玉蘭吧?”
任婕妤點頭道:“是我讓婢子一清早去采來的,白玉京以白玉蘭聞名,平日裏縱是百花賞遍,到頭來還是覺得白玉蘭最美。”
“姐姐說的很是。”林美人接口道:“妾身還在閨中時,便最愛白玉蘭。”
“前幾日皇上召幸,妾在承佑殿裏也看見花瓶裏滿是白玉蘭,聽說皇後娘娘也愛此花。”張氏說這句話時,眼眉之間全是嬌羞和驕傲,掩也掩不住。
“妹妹好運勢,我才蒙皇上召幸過一回,你已經三回了。”林美人羨慕道。
“從去年年底進宮到如今,也不過隻三回,有什麼好羨慕的?”張美人看似很不在意得說道。
林美人瞟了一眼靜嬪和方嬪,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回還少,我們這些人豈不是更可憐?”
“別把我們和你算在一處去。”靜嬪忽然出聲道:“皇上在你們眼裏是香餑餑,我們卻是打從潛邸之時就侍候多年了。若說新鮮,自然沒你們新進宮的新鮮,若說情份,說句大不敬的話,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再怎麼不濟,皇上對我們的情份是你們拍著馬也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