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晟帝隻是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道:“起來吧,朕沒有怪你的意思,朕隻是在想,關於太子一事,朕是不是真的錯了。”
衣凰站起身來,鬆了口氣說道:“此一事衣凰本不該多做言論,不過,既然皇上已經允了衣凰與王爺們兄妹相稱,衣凰有幾句話就不得不說了。”
睿晟帝眼神一亮,說道:“你盡管說。”
衣凰道:“當年樓妃娘娘身為貴妃,溫婉賢淑,氣度不凡,深得皇上恩寵,眾人皆言娘娘有母儀天下之儀。怎奈娘娘身體羸弱多病,最終在封後大典的一個月前香消玉殞。皇上為其悲痛數月之久,就連為幾位到了學年的王爺選伴讀一事都是交與右相去辦。當時諸位伴讀之中有一人甚為獨特,無論詩詞歌賦,曲樂音律,無一不精,且其年齡與太子相仿,是以右相便讓他作為太子的伴讀。那個人,就是如今的太子幕僚樓陌均。”
衣凰的話似乎勾起了睿晟帝的回憶,一向深沉涼薄的眼底升起了一絲暖意,微微抬頭看著前方,似乎想起了那些往事。
正如衣凰所言,當年那個最優秀的孩子無疑成了太子的伴讀。一直以來,他都努力把最好的東西給他,給他太子之位,給他最好的老師,給他最好的玩伴,甚至連太子妃都是當時左相的女兒。縱觀其他諸位皇子,沒有人比他受到的疼愛與關切更多。正是因為如此,太子出事之後,他才會那般痛心疾首。
隻是,衣凰今日提起這一切,用意何在?
他低下頭去,定定地看著衣凰,說道:“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衣凰接著說道:“衣凰相信,以皇上的謹慎和睿智,必定會對樓陌均的底進行一番細查,也必會發現其真實身份——”
睿晟帝原本準備端起茶盞的手突然一頓,略有差異地看著衣凰,眼中有一絲危險的氣息,“你想說什麼?”
衣凰神色不卑不亢,淡然道:“當年的伴讀之中,就隻有他一人,在太子成年之後,仍然不分不離地留在太子身邊,成為太子幕僚。樓陌均,以普通大臣之子入宮,接近太子,多年來無怨無悔地盡心扶持太子,他就像是太子的影子,曾多次救太子於危險之中。試問,什麼樣的人才能如此忠心,不計回報?”
“嗬!”聽衣凰說到這裏,睿晟帝似乎已然明白衣凰的話中之話,淡笑了一聲,端起茶盞呷了一小口茶,低頭說道:“你是怎麼知道他的身份的?”
衣凰撅起嘴角道:“這些年衣凰隨師父四處遊曆,有意無意間得知了很多趣聞軼事,四年前,我和師父路過一個樓家寨,全寨的人都為樓姓,而且雖然那裏名為樓家寨,卻是無比繁華,家家戶戶高屋金閣,與周圍的鄰族邊寨都有固定的往來。那時也是出於好奇,一時興起,就跟師父在寨子裏住了些時日,其間偶爾聽聞了一些事情,其中包括,樓陌均。”
睿晟帝微微太息一聲道:“沒錯,樓陌均確實是樓妃的族人,同是來自已經消失的樓族。”
當年的樓族並不姓樓,而是賀樓氏,是祖皇帝奪得皇位時的功臣大將,在祖皇帝登基後改為單姓樓,後在祖皇帝駕崩之後,所有樓姓之人一同遷離帝都,日漸形成了後來的樓族,成了天朝邊境一個小族。先帝在位期間,樓族遭異族侵襲,因著樓族先祖乃是天朝開國功臣,當時身為二皇子的睿晟帝以平亂將軍的身份前往援助樓族,最終助其敗退異族,保護了族人安全。為答謝天朝與睿晟帝之恩,樓族將族中最美麗的公主嫁與睿晟帝,便是後來的樓妃,並聽從了睿晟帝的意思,為了保護樓族今後不受滅族之災,將樓族改為了今日的樓家寨。
而樓陌均,便是樓家寨中最為聰明睿智,有膽有謀的少年,他們將樓陌均送到澄太子身邊用意簡單明了,就是希望他能幫助澄太子做好太子之位,護他周全。
衣凰道:“皇上既然在知道樓陌均真實身份之後,不但沒有治他欺君之罪,還讓他留在太子身邊作為幕僚,可見,皇上是篤定了主意要將皇位傳與太子,留下樓陌均,便等於替太子留下了為天朝守著邊境那一個重要通口的樓氏一族。”
“哈哈……”睿晟帝終於忍不住朗聲笑開,眼底多日來堆積的陰霾一掃而空,“太後說的果然不假,與你談心,沒有一定的承受能力確實不行。若是換了別人,又怎敢如此振振有詞地跟朕說這些大逆不道,甚至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話?慕衣凰,你真是教朕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睿晟帝的語氣與神色又突然轉成深沉,墨綠色的深眸緊緊打量著衣凰,久久不曾挪開目光。
許久之後,他才微微歎息道:“罷了,估計外麵等著你的人已經急得不得安穩了,朕還是不與你嘮叨了,你先回去吧。記住,朕把太子的事,就交到你手裏了。”
衣凰欠身道:“衣凰一定不負皇上所托。”
紫宸殿外,一抹白色身影靜立一旁,麵色淡然鎮定,隻在眼底略有一絲擔憂。反倒是他身旁那人,已經在麵前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一刻都不消停。
看了看殿門,還是沒有人走出來,蘇夜澤不由得急了,說道:“這個衣凰也真夠大膽的,父皇的脾氣她還不知道,如此頂撞於他,還擺他的道兒,萬一父皇真的一時氣惱,治她的罪可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