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轉念一想,這也不足為奇,她既是能在這深宮之中安穩度過二十餘年,且從一個修容一步步爬到貴妃的位子上,就必有她的能耐。
“但是——”就在衣凰細想之時,毓貴妃又突然開口道:“本宮也有一個條件。”
衣凰回神道:“娘娘且說。”
毓貴妃看著衣凰鎮定的神色以及她那如泉冰眸,嘴角冷不防地劃過一絲冷冷的笑意。
如今朝中各勢力蠢蠢欲動,太子一派因著蘇夜渙的關係,對於此事不願作絲毫讓步,堅持認為太子是受人誣陷,其他人雖沒有正麵與其交鋒,卻已然漸漸分成三派,分別支持清王、洵王和涵王,其中尤其以支持洵王的勢力最為強勢,想必毓貴妃從中出了不少力。
當朝尚書令毓古騫正是毓貴妃之父,平日裏向來是眼高於頂,傲氣十足。此次左相被貶,他本是升任左相的最佳人選,不想他倒是懂得避嫌,竟在那些時日收斂許多,一連多日稱病不朝。
所以現在,表麵上一切看起來還是一湖靜波水麵。
而今,毓貴妃還不能倒,太子也不能出事,一旦他們之中有任何一方出了亂子,都會引起整個朝廷的動搖。
一直以來,衣凰都覺得,即便自己不是什麼清高風雅之士,但至少是個坦蕩正直的人,然這一次她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終於也做了一件曾經為自己所不齒的事情……
輕歎一聲,卻是等到聽到自己的歎息聲,她才豁然回神,原來,自己已經保持同一個姿勢在這院子裏坐了許久,久到腿腳酸麻,連站都站不起,勉強站起之後,身子竟朝著後麵仰去。
以她之身手,想要穩住身體自是簡單之事,隻是未及她有此想法,一雙手便從一旁伸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麵前。
抬頭,那是張熟悉的麵容,永遠的澹然寧靜。
衣凰不禁想起還在章州之時,那天她的手被蘇夜涵牢牢抓住,也是這般僵坐了一夜,第二天站不穩腳,是他從身後拉住了她……
“坐好,我看看你的腳。”他沒有去看衣凰微怔的神情,隻是讓她重新坐到石凳上,自己則蹲下身去。
“你……你這是做什麼?”衣凰有些錯愕。
蘇夜涵依舊不看她,而是用手輕輕捏著衣凰的腳踝處,一點一點地試探著,“別撐著了,這些天你為了太子的事整日奔波,即便你自幼習武,身體也難以吃消,更何況……”
他說著頓了頓,終於抬頭看了衣凰一眼,卻是有些斥責的眼神,“那日在紫宸殿我便看出你的腳有問題,本以為你會自己小心些,不想你卻是這般不知愛惜自己。”
衣凰睜大眼睛瞪著他,有些語塞。
以前,不都是她訓斥他的麼?何時,換成他來教訓她了?
她撇了撇嘴,嘟囔道:“我沒事,隻是稍微扭了一下……”話音未落,就被蘇夜涵忽然投來的眼神將後麵的話壓了回去。
良久,蘇夜涵才淡淡說道:“你自己懂醫,該不用我告訴你是什麼情況。”
衣凰苦笑道:“我知道,放心,沒有傷到筋骨。”停了停,見蘇夜涵臉色清和,麵容平靜,她不由問道:“你不生氣了?”
蘇夜涵心知她所指是那日在永德宮撞見她與蘇夜洵說笑之事,便淡笑道:“我知道,那是個巧合。”
衣凰輕歎,“可是,那天你真的生氣了,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怒氣,以前所沒有過的怒氣。”
“嗯。”蘇夜涵幹脆地應下,“四哥也會看得出,我生氣了。”
“為何?”衣凰微微皺起眉。
蘇夜涵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衣凰,眼底是一抹幽深淨澈,卻又柔和無比的笑意,“四哥知我,我若生氣,則必在乎。”
短短的一句話,加之蘇夜涵幹脆直接的眼神,讓衣凰有瞬間的恍神。
蘇夜涵卻不給她恍神的時間,從腰間取出幾隻小瓶放到衣凰麵前,“這是父皇前些日子所接觸的茶水與食物,還有他素來喜歡燃的香。”
衣凰接過瓶子打開細細聞了聞,笑道:“涵王殿下果然有能耐,連這些東西都弄得到手,該不會皇上身邊有你的人吧?”
蘇夜涵不慌不忙,徐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聞言,衣凰連連撇嘴,不再與他爭論。
卻聽他繼續說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衣凰側身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擔憂,“我隻擔心,怕是連毓貴妃都被蒙在了鼓裏。”
她說著將幾隻瓶子拿到麵前聞了聞道:“這裏有熟悉的味道,而這味道,除了東宮之中,就隻有儀秋宮內會有。如今皇上的飲食之中被人下藥已然是事實,關鍵是這下藥之人究竟是誰。是東宮之人,還是儀秋宮?隻怕,任誰都會想到是儀秋宮吧?”
蘇夜涵眼神微冷,“太子一倒,父皇若出事,四哥必是最好的繼位人選。”
“可是,依我對貴妃娘娘的了解,她絕不會對皇上下毒。”衣凰心中長歎,畢竟,毓貴妃對睿晟帝情真意切,她是真心愛著這個男人的,盡管這個男人給不了她全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