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澄被廢去太子之位後,倒真的平靜了不短一段時間。
衣凰卻是一時未曾閑著,處於山莊後院的睦元堂已然成了她每日必去之地,偶有時候來了興致,還要在裏麵待上半天。
時入冬,天寒,小雪已過,轉眼又過半月,再過幾天就十一月了。
難得趕上個好天氣,沛兒攛掇了青冉幾人與她一起將冬天穿不著的衣物全都徹底清洗了一遍,又讓白蠡領著幾個護衛在印月閣前的空地上架起了晾衣物的架子,眾人一大早就好一番忙活。
白蠡不由好奇道:“這好好的,你怎的突然想起來要清洗衣物來了?”
沛兒笑得狡詐,眯起眼睛道:“我這不是為小姐收拾殘物麼?今年小姐雖還在山莊裏待著,誰能保明年她還在這裏?我提前收拾了,免得到時候忙不過來。”
眾人聽出話中之意,全都哈哈大笑。白蠡也跟著笑出聲,竟沒有否認。
那晚自宮中回來時,衣凰與蘇夜涵走在前麵,白蠡便很識趣地與邵寅跟隨其後。隻看邵寅的態度就可知,他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邵寅身上那股沉斂卻幽深的沉靜之感,似極了前麵的涵王殿下,可是在目光觸及二人並肩同行的背影時,他嘴角的弧度亦讓人看得明顯。
雖未有過多交談,白蠡卻感覺得到邵寅對於二人這般交好的情形,從心底歡喜。
那晚衣凰並未直接回山莊,而是先去了涵王府耽擱了一會兒,直到下半夜,過了子時,蘇夜涵方才親自將她送回了山莊。
彼時,山莊眾人見衣凰遲遲未歸,擔心不已,紛紛守在門前觀望,看到護在馬車兩側的何子、邵寅、易辰與方亥四人,青冉與青芒大驚不已。這四人是何身份,她二人最是清楚不過,當初身在北疆,四人幾乎寸步不離蘇夜涵身側,是他的貼身侍衛,此時,卻是齊齊出動,護送衣凰來了。
果然,馬車的簾子撩起,未及衣凰下車,一名男子先行下來,隨後伸出手。豈料衣凰並不理會他,撩開門簾後徑自跳下,惹得所有人都努力地憋著笑。
蘇夜涵卻已不惱,淡然一笑,笑若山泉清流,眾人緊張的心情頓然隨之消失不見。
他輕撩衣擺,站在衣凰麵前與她說話:“你既已安全到了山莊,我也該回了。”
衣凰笑出聲,瞥了一眼蘇夜涵身後的何子四人,低聲歎道:“有他們在,我豈能不安全?”她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微微斂目,低聲道:“近日帝都中已經在傳,涵王身邊暗藏了一批高手親衛,個個武功了得,非同尋常,如此厲害的護衛,從前卻未聽說過,涵王如此隱藏,不知是何用心。”
一道冷冽淩厲的殺光在蘇夜涵眼中快速閃過,卻看得衣凰心驚。未及細想,見蘇夜涵已恢複了他慣有的平靜深沉,嘴角浮現細淡淺紋,如夜微冷。
他低頭去看衣凰,眸中一泓碧波,讓衣凰有些恍然方才自己看見的人不是他,他問她:“你如何看待?”
衣凰想了想,正色道:“隻要皇上不在意,便由他們說去。如今你尚未將人湊齊,等到所有人齊集,我不相信你會讓他們就此隱藏下去。”
旁人聽得稀裏糊塗,那四人卻麵露異色,目光齊齊落在兩人身上。
蘇夜涵始終一副平淡無常的模樣,他向衣凰又走近一步,輕笑一聲低聲道:“你知道的這麼多,對我可是個大威脅。”
“你不喜歡威脅。”衣凰平靜接道,“這是方才在宮裏你剛告訴我的。所以,你想處理了我?”
蘇夜涵淺笑,“如此之才,棄之不用,著實可惜,本王便先將你預留著好了。”他說著不給衣凰反駁的機會,手掌輕揮,未回頭,話卻是對著何子四人說的,“回府。”
眾人齊齊行禮:“恭送王爺。”
衣凰不行禮也不再阻攔,隻是定定地站著,看著蘇夜涵上馬,動作幹脆利落,而掉轉馬頭的刹那回身向她看來的一眼,似有萬千情緒,在湧至眼眶時係數化為無聲沉默,如這暗夜一般深不可觸,無可捕捉。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眼底對衣凰不躲不藏的不舍與牽念……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衣物已經晾了大半,正嬉笑間,不知誰問了句:“哎,你們覺得,咱們小姐跟哪位王爺最有可能啊?”
此一言出,頓時炸開了鍋,眾人各有看法。
青冉搶先道:“那還用說,當然是涵王殿下。你們是不知道當初在北疆,小姐和涵王爺感情有多好,王爺受傷,飲食起居不方便,都是小姐一勺一勺喂的……”
沛兒撅嘴道:“可我覺得洵王爺也很好啊,至少小姐是先認識了洵王爺,後才與涵王爺相識的。當初小姐陪著洵王爺一起查外族可疑之人,一起采摘草藥,後來小姐要去北疆,洵王爺別提有多不舍。”
“如此說,當初跟洵王爺一起的不是還有十三王爺嗎?十三王爺與小姐年齡相近,尚未娶妻,而且我看他與小姐的感情那才是真的好……”
“渙王殿下好才是,渙王爺英俊瀟灑,能文能武,對小姐又體貼照顧……”
眾人爭論不休,差點將好不容易晾起來的衣物推倒。既是無果,眾人便將目光齊齊投向一言不發的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