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涵無奈一笑,拿她沒轍。
衣凰又道:“因著大殿下之事,如今朝中各勢力分布已經愈加分明,清王那邊有十公主和中書令紹駙馬,德妃娘娘身後雖無顯赫家世,卻深得聖寵,加之清王如今最為年長,得勢隻是遲早的事。九哥,隻怕若是知曉了大殿下之事,必是不會善罷甘休,這儲位之爭必要算他一份,若是十三無奪位之意,倒是好說,憑著他與九哥自小到大的關係,他自是會站在九哥那邊。可是,若他有奪位之心,就憑著華貴妃與靳妃娘娘在宮中的勢力,以及華、靳兩家在商的影響力,也大有一爭的能力。至於洵王……”
她頓了頓,看了蘇夜涵一眼,似是已經不用多說。
洵王身後有毓家和傅家兩大家族,且身居要職,若是到時候真的對上了,隻怕其他幾人很難是他的對手。更何況,洵王向來是個深不可測之人,心思深藏,從不輕易讓人察覺,他的手段有幾何,他的心思有幾何,旁人均不知曉。
到時候,難免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這是曆朝曆代都避免不了的事。
沉默良久,衣凰抬頭緩緩問蘇夜涵道:“若是真有那樣的時候,你會站在哪一邊?”
蘇夜涵頓然停下腳步,緩緩抬頭看向遠方,遠處是一望無邊的茫茫白雪,一如他眼底的蒼茫。
墨離見二人突然停下腳步,也不催促,隻是安靜地站在旁邊,不時地從鼻子裏發出一些響動。
冷不防地側身看了衣凰一眼,眸光深沉靜斂,他把她往身邊拉了拉,伸手環上她的腰,“我的心在哪裏,就站在哪裏。”
衣凰低眉想了想,隨後淺淺一笑,笑道嘴邊卻變得無比深沉。
她已然明白了蘇夜涵的話中之意。
“你站在哪裏,我就陪著你站在哪裏。”
西疆戰火片刻不歇,大軍一路往西北方行進,越過葛邏祿的東邊之城羅、岐、湯,直逼葛邏祿的王都離石。
葛邏祿葉護熾俟阿宗莫與江峰江祿父子似是萬萬沒有料到,將近年關之際,睿晟帝竟還會派出蘇夜渙的銀甲軍出戰,似乎下定決心此行勢必要拿下江氏父子。
如今葛邏祿的軍隊被節節逼退,已經退至王都離石,銀甲軍再往前逼近一步,則葛邏祿危亦。
西邊寒風凜冽,夜間尤甚。
祈卯身披領將盔甲,左手緊緊按在腰間的佩劍上,步伐沉重,穩如磐石,緩緩走過就地安紮的營帳,剛毅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銀甲軍將士見了他紛紛行禮:“祈將軍。”
對於這位昔日在洛王麾下名傳千裏的“夜行將軍”,銀甲軍的將士打心底佩服。當日蘇夜渙將二十萬銀甲軍交與他帶領,起初眾人還頗有些不服氣,隻是礙於渙王軍令如山,沒人敢有絲毫悖逆。
董未也曾疑惑地問過蘇夜渙,何意放心將將近一半的將士交與祈卯帶領,蘇夜渙隻是冷冷一笑,道:“祈卯是二哥的部下不假,可他更是天朝的將士!”
不出他所料,祈卯一路直追而上,沒有一絲辱了他前鋒將軍的名頭,而他帶領銀甲軍在岐穀的那一戰,當真足以讓葛邏祿的軍隊聞風喪膽。
據傳當時半夜時分他隻帶了不到一萬人前往岐穀試探敵情,其餘人均留在羅城,卻不料他們出城時動靜太大,竟會驚動了岐穀的葛邏祿守兵。當他們到達岐穀外圍時,那裏已經埋伏了近十萬的葛邏祿人馬,祈卯一見,大吃一驚,勉強掙紮之後不敵敵軍,隻得命軍隊全速撤退,葛邏祿將士豈能容他撤退,此次他們是勢要拿下此次天朝西征的前鋒將軍。追出岐穀城門不到三裏路,突然聽到身後傳出陣陣馬蹄聲和廝殺之聲,葛邏祿領將大驚,隨後聽到城中有人來報,就在他們追著銀甲軍出城不久,就有一批銀甲軍生生闖開城門衝進了城內……
岐穀的人馬本就不多,這一次出城追殺祈卯更是調出了九成的兵力,銀甲軍這一入城,實是暢通無阻,很快就占領了岐穀。
而這邊,祈卯聽到城內的號角聲,突然就停下撤退的步伐,號令全軍原地不動,再一揮旗,隱匿在林中的五萬將士全體出動,並最終以相差將近一倍的人馬,擊潰了葛邏祿,生生擒了其領將……
卻是直到這時,那領將方知,其實早在銀甲軍奪下羅城之後,祈卯便派出十五萬將士便片刻不歇、馬不停蹄地朝著岐穀趕去,一路上晝歇夜行,風餐露宿,西疆惡劣的寒冬氣候絲毫未能阻止他們前進的腳步。待祈卯自己領著一萬人馬前往岐穀時,早到一步的銀甲軍早已做好的準備,隻等著葛邏祿的軍隊打開城門出城埋伏,他們便悄悄混入城中,屆時便可裏應外合……
忽略掉身後的嘈雜,祈卯見四周無恙,便回到營帳,剛一撩戰袍欲要坐下,便聽得門外一聲:“將軍——”
他頓了頓,朗聲道:“進來。”
士兵進了營帳,報:“啟稟將軍,渙王軍隊已經出了湯山關,至此三十裏,子時之前即可與我等會合。”
祈卯眼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銳光,目光冷不防地瞥了瞥身旁,對那士兵道:“知道了,吩咐下去,全軍子時前任何人都不得入睡,都打起精神注意四周動靜,亥時三刻本將會整頓全軍,迎接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