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妥當,隻等著一步步進行下去。
墨香雪毫不畏懼江祿架在城牆上的箭弩,不僅如此,她連閃躲的意思都沒有,直逼上前,“江祿,一直以來你都隻是欺騙我,是不是?就連你當初向我爹提親,也是有預謀的是不是?便是連將這枚藍玉送與我,也是你們算計中的一部分?”
她說得情緒激動,神色頗有些焦躁,一旁的董未幾人幾乎要認為她就是墨香雪本人,而非祈卯假扮。
突然,董未心中一驚,驚惶地看向墨香雪,以及她手中的藍玉。
同時,城牆上的江祿正要放出手中的箭,看到她手中的藍玉,冷不防地也是一驚,停了手中的動作,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喊出聲,就聽從後麵趕來的巴古依罵了幾句葛邏祿的語言,衝上前來毫不猶豫地放開了弩上的箭。
弩箭穿身而過……
“香雪——”
一聲驚呼來自兩人,一個是不由自主揪住巴古依的領口、從城牆上探出身子的江祿,另一個則是從軍隊後方急急策馬奔來的蘇夜渙。
董未回身望去,隻見蘇夜渙滿臉焦躁,馬速疾快,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後還跟著另一匹馬,馬背上的人,是帶了一半妝容的祈卯。
似是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董未心中驚駭的同時,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揮臂拉弓,兩箭齊發,直直射中了正在離石城牆上爭執的巴古依和江祿,巴古依掙紮了幾下,便從城牆上直直落下,而江祿,卻被江峰一把拉倒身後,伏了下去。
而這方,蘇夜渙卻還是慢了一步,未及他趕到身旁,墨香雪已然從馬背上墜落,向後倒退了好遠,而後狠狠摔在地上。
“香雪!”又是一聲疾呼,蘇夜渙躍下馬背,衝上前來,將她扶起攬在懷中。
身後,祈卯眼中殺光閃現,不顧周圍眾將士的眼光,抹了抹臉上的妝,一勒韁繩,喝道:“銀甲軍眾將士聽著,今日我祈卯不破此城,誓不回頭!”
“殺!”眾人齊聲應道,而後策馬隨著祈卯向前殺去。
墨香雪手中緊緊握著那枚藍玉,目光渙散,眼神迷離,眼角有淚滑落,臉上沾了灰塵,花了一片又一片。
“他……他還是對著我……放箭了……”她說著身體突然一抽,蘇夜渙隻覺手臂上一陣殷濕。
他二話不說,抱起墨香雪翻身上馬,在下屬的掩護下向後撤去。
“對……對不起……”墨香雪用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蘇夜渙打斷墨香雪,沉聲道:“你什麼都不要說,等你好了,再好好跟我道歉。”
墨香雪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卻是淒冷無比的笑。
她還會再好嗎?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的心,已經墜入了極寒的冰窖,很快,就要死了……
初醒之時,那裏是一片無邊的草原和一頂頂氈房,那裏有她最淳樸的族人,有最疼愛她的阿爹阿娘,有祥和的雲和溫和的風。
不遠處策馬而來的男子,是這西疆邊城的守將,亦是剛剛向她阿爹提了親了的她的青梅竹馬,她未來的丈夫。
她是哈拉族的公主,唯一的公主,一個普通平凡、卻最幸福的姑娘。
直到那天,江祿與其父急匆匆趕來,告知他們哈拉族即將大禍臨頭的消息,直到那一天天朝銀甲軍殺至這片安寧的部落,一切都隻如同一場夢。、
那個男子,那個有著剛毅冷峻麵容的男子,他用冷如冰塊的聲音告訴她事實真相,將她僅存的一絲期望澆滅。
是她自己不願相信,她要親自找到她的未婚夫問個清楚,所以她在給祈卯化妝的時候,用了安眠的熏香,而後自己親自騎馬上陣,來到城門下,她要當麵向江祿問個明白,要他親口承認是他欺騙了她,利用了她……
那個她相識了十多年的男子,最終還是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向她射出了那一箭,表情那般冷酷無情,就像冬日裏的寒風從心底劃過,冷颼冷颼的,透心的涼……
她的族滅了,她的親人死了,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最後一絲希望已然破滅,她什麼都沒有了……
感覺不到身體裏的疼痛,她隻感覺心裏冷到了極致,狠狠墜入穀底,那裏極寒及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