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內華光流溢,燈火通明,喜慶之象甚是明顯。
然,看座中各人的衣著打扮,卻是以素雅為主,並無太對花哨的五顏六色。
誰都想不想在這個大團圓的好日子裏蹙睿晟帝的眉頭,畢竟蘇夜澄與蘇瀠泠都剛剛沒了不久,睿晟帝與太後心中的傷痛並沒有平複,否則也不會取消了往年的大宴。
毓皇後坐在睿晟帝身側,嘴角含笑,眉眼隨和地看著座下眾人,那番華盛而淩人的氣勢,當真非尋常人所能有,甚有母儀天下之範。
既是家宴,後宮妃嬪便都得了機會參與,是以座中除了華貴妃、德妃及靳妃幾位養有子嗣的妃子以外,還有不少看著眼生的麵孔。
以蘇夜清為首的諸位皇子、公主依次分坐兩側,正在三三兩兩地小聲聊著什麼,氣氛一片安然。
衣凰隨著蘇夜瀾從麟德殿側門入內,剛一進去就對上蘇瀠汐悄悄投來是眼色。她迅速掃了四周一眼,蘇瀠汐身側留了一個空座,想來正是留給她的,便低頭快步走過去坐了下來。
甫一坐下,蘇瀠汐就湊近悄悄問道:“你哪去了?怎麼這麼晚才來?”
衣凰看了看,蘇夜洵不在座,便道:“方才遇上四王妃身子不適,就耽擱了一下。”
蘇瀠汐點點頭道:“那就好。她現在怎麼樣了?”
“無礙,隻是一些小小的不適。”
蘇瀠汐撇了撇嘴,想說什麼又沒說。她一向不喜歡毓皇後,所以便連帶著也不喜歡與毓皇後有關的人,加之她第一次見這傅雯嫣,就覺得她不是什麼好人,傅雯嫣的父親傅田又與毓古騫是一丘之貉,她便更加不喜歡傅雯嫣。
對於她的心思,衣凰自然是了然於心,便低頭無奈淺淺一笑,正欲轉眸,目光卻冷不防地碰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蘇夜涵的表情看不出絲毫情緒,他隻是那麼靜靜地、不帶感情地看向衣凰,若一定要說他的眼中有什麼,那便是考究與思慮。、
那樣的眼神,像是在拷問犯人一般,讓衣凰見了頗為不自在。她想扭開頭,避開他的目光,動作卻不聽自己使喚,因為此時此刻她也在用同樣的目光審視著他。
曾幾何時,他們是那般彼此信任,他們說過要攜手此生,永不欺瞞對方。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分坐兩端,唯一的交流便是曾經深深印刻在腦海裏、印刻在心裏的那雙眼睛。
不止一次,他沉斂暗藏的感覺衣凰因為這雙眼睛而驚醒,也曾不止一次,衣凰因為他這雙眼睛而安寧、沉靜下來。他們曾在艱難的日子裏患難與共,卻最終沒能堅持走下去。
嗬——
心中沉沉太息一聲,衣凰終於輕悄地移開目光,下一刻卻又碰上了蘇夜澤。
他依舊是那般頑劣而傲然的神色,隻是這樣的表情背後隱隱藏著一份對衣凰的擔憂。他知她懂她,心知她今日並不想入宮參加這場晚宴,方才遇見她時,她也是一副不開心、滿腹心事的模樣。衣凰的脾氣如何,他領教過多次,自是再了解不過,他著實擔心一會兒的晚宴上,她會不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衣凰從鼻子裏發生一聲輕哼,似是再說,你大可不用擔心我,我自有分寸。
見之,蘇夜澤又不由微微咧嘴笑開。
隻是,衣凰的哼哼雖然極輕,身旁的蘇瀠汐卻是聽見了。她不由得側身看了看衣凰,見她正與蘇夜澤以眼神交流著,不由撅著嘴皺了皺眉。
“喂,你跟十三哥在幹嗎?”她輕輕碰了碰衣凰,高挑著秀眉,“莫不是,在眉目傳情?”
話音剛落,衣凰一記白眼就落在她臉上,“跟他?在你眼中我這位衣主的眼光就隻有這般?”
“撲哧——”聞言,蘇瀠汐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連忙捂住嘴,湊到衣凰身邊道:“若是讓十三哥知道你這麼說他,非得氣死他不可。”
衣凰卻滿臉不在乎,淡淡道:“那就氣死他作罷。”
對麵的蘇夜澤卻是不知道她二人在說些什麼,見她們說得眉開眼笑的,還當是說什麼開心的事,便用肘子碰了碰蘇夜涵。
“七哥,我有一種直覺,今兒晚上我有好運了。”
蘇夜涵已然收回了情緒,聽到蘇夜澤這麼說,不由側目看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蘇夜澤道:“今日我陪母妃前往大悲寺敬香的時候,寺裏的小師父說的。他道我今日印堂發亮,神采斐然,今日必有好運……”
話未說完,卻聽到一串清靈的笑聲,而且極有嘲笑之意。
蘇夜澤扭頭看去,卻見正是蘇夜清的那一雙可愛至極的子女蘇逸韻與蘇逸弘,二人正捂著嘴偷偷笑得歡快,一抬頭撞上蘇夜澤的目光也不害怕,衝他扮了個鬼臉。
隻聽姐姐蘇逸韻道:“十三叔真是笨,連這樣的話都相信。你找寺裏的小師父給你看麵相,倒還不如找衣凰姑姑,她的本事可比那些小和尚厲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