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棋高一著風清淡(1 / 3)

睿晟帝手諭由信使八百裏加急,日夜兼程送至蘇氏三兄弟手中。

彼時,他們已經將大軍交由冉嶸與冷天月,命他們領著兵馬按原定路線回朝,而他們兄弟三人則輕裝簡行,快馬加鞭,先行一步,身邊僅僅跟隨了五六人。

十公主中毒身亡的消息傳得如此之快,以至於短短七天時間就已經傳至北方各城。

這一路一行人幾乎是連日連夜地趕路,馬匹換了又換,卻喊總覺速度不夠快,恨不能即刻飛身至帝都,見太後一麵。

不用旁人多說,他們也猜想得到此時此刻京中的情況,必是混亂、卻安靜異常。安靜隻不過是表麵之象,那樣的沉寂下麵是暗潮洶湧,風起雲湧。

誰都再清楚不過,十公主之難絕不會隻是個簡單的意外,或者是毒害,這隻是這場風波的開始。

蘇夜澄已經葬身火海快半年了,儲君之位卻一直這般空懸著,而且睿晟帝的心意亦是沒有任何人能猜得透,他所想所中意之人,沒有人能猜到絲毫,他將自己的心思隱藏得如此之深,放出了那麼多的煙霧假象,以至於讓人有種每一位皇子都有可能成為繼位人選的錯覺。

天色完全暗下去之時,他們終於趕到了前麵的這座小鎮。鎮子雖不大,卻小而精致,該有的酒樓客棧一樣不少。

連日來的加急趕路,終於讓蘇夜涵的些許的疲憊,胸前曾經中箭的傷口處又開始隱隱作痛。偏他脾氣倔得很,不肯表現出絲毫,不願讓任何人瞧得出來,而到了晚間,就疼得越發厲害。

屋裏滅了火燭,再看看其他幾人的房間也已經是一片漆黑,想必是白天太累了,都已經休息下了。

“咳咳……”蘇夜涵的屋裏傳出幾聲輕微的、極力壓抑的咳嗽聲,“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打開,一道淺色身影應聲而出。

四月之初,彎月如弓,細小而朦朧。這樣的月色下,實難辨清夜色下之人。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咳咳……”蘇夜涵著了一身月白色長袍,獨身一人坐在房間後麵大樹下的石凳上,抬首望著夜空中並不明亮的月光,嘴角隱隱泛著一絲微涼的笑意。

他話音剛剛落下,咳聲未止,就聽到樹上傳來一道清冽中帶著些許慵懶的女子之聲:“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嗬!”聞此聲音,蘇夜涵先是微微一愣,繼而輕嗬一聲,笑了笑。“夜吟應覺月光寒……月光寒……”

“月光不寒人心寒。”白色身影從樹上輕輕躍下,聲音澹澹說道,落座與蘇夜涵身旁之後,她看了他一眼,兀自一撇嘴道:“你這傷,終究還是落下了病根。”

“無礙……”蘇夜涵嘴上雖如此倔強地說著,可那一聲一聲低沉的咳聲,還是讓衣凰忍不住緊緊皺起眉頭。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北疆之行,我早已料到你不可能安然而歸。”

蘇夜涵抬眸看了看她,隔得如此之近,他隱約可以看見衣凰看似不在乎的眼中有一些擔憂之色,一時間倒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喜還是憂,幹脆又迅速挪開了目光,“你是不希望我安然歸來?”

聞言,衣凰不由得側身睨了他一眼,眼神微冷,笑道:“我可沒那份閑情,我隻是覺得我應該對我曾經救過的人負責,畢竟你這傷留下病根,也有我的失誤。”

蘇夜涵卻隻是擺擺手,“與你無關。”

驀地,衣凰的臉色冷了下去。

與她無關?他的意思是,他的生死他的安危,便連當初他中的那一箭,都是與她無關的,是她自己硬生生地貼上去,死皮賴臉地替他醫治,救他性命麼?

嗬!說來也是,自己於他而言,又何時是個有關之人?於他而言,她不過是個與他母妃長得極為相似之人罷了,所以他才會對她不同於常人,待這股子勁兒過去了,他發現了她與他母妃不同之處,一切便又煙消雲散,就此而已!

“是啊,王爺的事情自然是與我無關,當初我也不過是為了保全我慕家,礙於聖意不可違,才會冒險前往北疆。”衣凰說著挑眉衝著蘇夜涵微微一笑,笑容明豔,卻冷冷的不帶感情,“所幸,這一次我不再是受命在身,已不是為了王爺而來,總算不是做些與我無關的事情了。”

她說著迅速站起身,最後瞥了蘇夜涵一眼,道:“依此速度走下去,最快三日便可抵達帝都,但願這些時間裏你們一切順利。時間不早了,王爺早些歇息吧。”

說罷,隻見她白色身影一轉,足下輕輕一點便躍上了枝頭,再一個躍身,便出了院牆,消失在這夜色之中。

蘇夜涵一聲不吭,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直到衣凰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方才沉下臉色,眸中隱隱閃過一道冷冽的傷痛。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衣凰方才所坐的凳子上,定定地看了片刻之後,嘴角不由得挑起一抹清淡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