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微冷,雖然雨勢漸收,有風吹過時,還是帶著一股涼意。
一如渙王府上下的氣息,冰涼,蕭瑟。
“砰……”蘇夜澤狠狠一拳砸在牆上,剛剛換上的衣服又一次被雨水淋濕。
“砰……”又是一拳,他的腦海裏、他的眼前飛閃而過的全都是蘇夜渙那張帶著安心笑意的臉,他聽不到蘇夜渙的聲音,可是看那嘴型便知他說的是什麼,他說:“看到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突然,他眼神一狠,雙拳如雨點般砸在牆上,不一會兒那雙手便一片殷紅,流出血來。
“啪!”一雙手自身後伸出,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而後她輕聲道:“住手。”
蘇夜澤緩緩回身,看見衣凰那張滿是擔憂的臉龐,聽著她那熟悉的清越嗓音,沒由來的一怔,繼而看到她眸中隱隱泛著的水光,壓抑在心底的怨憤豁然就控製不住湧上來。
“啊——”他用另一隻手將最後一拳打在牆上,而後身上力氣一抽,順著牆壁滑下,癱坐在地上。
反手抓住衣凰的手握在手裏,蘇夜澤將緊握的雙手抵在額頭上,將臉埋進懷裏,像個孩子一樣蜷縮著坐在牆角,終於忍不住狠狠抽泣。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再快一步趕到,隻要一會兒,一小會兒,九哥也不會死……”
是他,一切都是怪他!如果他能提前哪怕一刻鍾從宛城啟程,如果他在路上少休息一盞茶的時間,如果他能再快一步,情況就不會是這樣,一切都會不一樣!
想起他與蘇夜洵、蘇瀠汐二人剛到宛城沒多久,便得知蘇夜渙逃出七間獄、帶著墨香雪私逃的消息,得知這事兒他與蘇瀠汐哪還能在宛城待得住?好在宛城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恢複著,有了朝廷的撥銀,一切就都簡單多了。是以他一刻也不願多留,當即與蘇瀠汐一起拉著蘇夜洵趕回茲洛城。
怎奈風雨天氣他們的趕路速度根本快不了,直到第二日下午方才穿過臨水小鎮,眼看帝都茲洛城就在前方不遠處了。
雨勢越來越大,三人見前方有一間破廟,便想著先到廟裏避避雨,等雨勢小了再抓緊趕路,一鼓作氣進城。卻是不想剛剛到了破廟外就聽到裏麵一陣打鬥聲,隨即廟裏有人發現了他們,立刻有兩名黑衣人上前欲要跟他們動手。
“住手!”隻聽得九涯一聲力喝,二人猛然收住腳步。九涯似乎認出了三人,眸色瞬間一陣驚慌,而後吩咐道:“所有人,撤!”
一名黑衣女子卻是不饒,道:“蘇夜渙不死,屬下回去如何交差?”
聞言,蘇夜澤三人驟然大吃一驚,這才注意到正與她們打鬥的那人正是蘇夜渙,然而此時他的動作已是越來越慢,顯然已經受傷。
“九弟!”
“九哥!”
三人齊齊一聲力喝,縱身進了破廟。聽得三人喊聲,蘇夜渙不由得一個恍神,便在此時,其中一名黑衣女子手中細絲飛出,射向蘇夜渙。
“唔……”低沉的一聲悶哼,蘇夜渙身形驟然一個踉蹌,伸手扶住牆壁站穩,那根細絲已然從他的肩部穿過,一條血紅色的細絲橫在半空中。
“竟敢傷我九哥,我這便取你性命!”隻聽得蘇瀠汐一聲叫喊,飛身上前,“唰”的一聲,纏在腰間的軟件似一條蛇飛出,纏上那女子的手臂。劍刃寒光閃爍,一看便知是鋒利無比。不等那女子有機會反應,蘇瀠汐便眸色一寒,狠狠用力一削,竟將那女子的半隻手臂削了下來。
莫說那群黑衣女子,便是蘇夜洵與蘇夜澤二人亦是看得驚了,有一瞬間就怔怔地看著神色犀利殘冷的蘇瀠汐,幾乎就要認不出她來。
這個自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十五妹,他們以為她隻不過學了一些花拳繡腿、用來防身的三流功夫,十多年來從未見她動手傷人,更從未見她露出這番伸手,偶有見她動手,也不過是毛毛躁躁地耍兩下子。
可是就在方才,她的動作迅速敏捷,快得他們根本未及看得清楚,眼看著她一劍削下那女子的手臂,麵對那半隻血淋淋的手臂,以及那黑衣女子慘痛的哀號聲,她全然熟視無睹,置若罔聞,神情冷酷到極致,足下輕輕一點,便又朝著另一個黑衣女子掠去。
“九哥小心!”蘇瀠汐的驚叫聲引起蘇夜洵二人的注意,循聲望去,隻見三名黑衣女子從三麵齊齊襲向蘇夜渙,手中飛鏢接連射出,封住了蘇夜渙的所有出路與死角。
蘇夜洵動作半點不猶豫,一把扯過自己的鬥篷甩手向蘇夜渙擲去,硬生生地替他攔下五六枚飛鏢,下一刻蘇夜澤已閃至身旁,揮劍打落一些,又伸手接住兩枚。最後一枚竟從一側貼著牆壁飛來,眼看已經阻攔、閃躲不及,忽然之間一道人影直撲而來,抱住了蘇夜渙。
一聲悶哼,剛一抬頭便看見墨香雪帶著笑容的臉龐,那枚飛鏢紮進她的背後,那一片衣衫頓時被染得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