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熱鬧非凡,四處似乎還殘留著十五公主大婚時留下的清淡香氣,吆喝聲、叫賣聲混成一片,茶香、酒香、飯菜香溢滿大街小巷。
今日這一朝耽擱得時間頗久,待退朝、眾人出宮,時已正午,各家酒家、客棧正是客忙時。
一輛精致寬大的馬車緩緩駛來,路上行人見之紛紛不由自主地讓道,如此精貴豪氣的車駕裏隻怕坐著的是哪位貴人,他們不敢驚擾。
透過稍微撩起一角的簾子看了會兒,見身旁的人一直麵色沉靜,毫無異樣,便又放下了簾子。
“多年不曾回京,這京中變化著實很大。本以為先帝駕崩,皇上登基,內憂外患齊齊困擾,他會忙不開,可是……為師卻算錯了,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淡泊優雅的涵王了……”裴裘魯語氣緩緩,慨然而道。“為師……當年錯看了……”
聞言,一直緊閉的雙眸驟然張開,蘇夜洵神色不動,隻淡淡問道:“老師當年是怎樣看皇上的,現在又是怎樣看的?”
裴裘魯聽他語氣驟冷,微微一愣,繼而神秘一笑,“世事變遷,任誰也猜不到將來會發生什麼。現在的一切都不過是個過程,是一條路,隻要路沒到盡頭,一切就都還有改變的餘地。”
聽他說話間,蘇夜洵已經再次闔上雙眼,靠著背後的靠背一聲不吭,似是假寐。
裴裘魯又道:“隻是,為師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把禦史台交到你手中,他這是看準了高子明此人剛正不阿,難以拉攏,若是刑部與禦史台都在你手中,你便隻能安安穩穩替他辦事。禦史台一職在身,你便不好再提離京之事,如此一來,他既能將你留下,又讓朝中重臣看得明白他不計較毓後之事,重用於你,明君、賢君之命,他算是占盡了。”
提及“毓後”,蘇夜洵眉角終於動了動,雙手不由得握緊。“母妃之事,老師以後不必再提。而今我為臣子,他為君王,君有令,臣子不可不從。如今我們該想的,是如何處理好禦史台的事情。既然皇上有意讓我接管禦史台,又要與大理寺配合好,那禦史台想要在三處中站穩腳,也該先拿出點成績來才是。”
裴裘魯點頭,問道:“你有何打算?”
蘇夜洵思索片刻,幽幽一笑道:“父皇在位時,就曾有好多案件積壓著未能查清,皇上繼位之後更是一直沒有機會將其厘清,現在本王既然接管禦史台,這些年的案件也該好好整理一番了。”
裴裘魯輕嗬一笑,沒有出聲,卻已經默認。
“對了,我聽聞大宣皓月公主親來報信,途中遇刺客追殺,身受重傷,至今仍在宮中養傷,皇上打算怎麼處理?”
蘇夜洵搖頭,未睜眼,俊眉卻微微蹙起。“大宣與皓月公主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若想我朝公然出兵助大宣,兩國聯姻便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已經近半月過去,皇上除了偶爾談論起大宣一事時,偶爾提及皓月公主,以他待衣凰之心,加之有睦蓮公主的前車之鑒,要他再娶佳人怕是不可能。”
裴裘魯不由皺起眉,顯然並不讚同蘇夜洵的話,“皇上乃一國之君,後妃嬪妾成群本就是再正常不過,如今宮中隻有中宮一人,且帝後成婚已久,皇嗣卻一直沒有消息,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泱泱大朝?”
蘇夜洵瞥了他一眼,雖未點頭讚同,卻將他的話聽進心裏,暗自思索。
裴裘魯又道:“再言,皓月公主畢竟是一國公主,這般不聞不問地晾著,若是讓大宣得知此事,隻怕到時無須我朝做什麼,他們便已經轉投他人。”
“後宮之事,外臣不便參與,再言眾人皆知皇上對皇後的心思,沒有人會自願往刀刃上撞。”不同於裴裘魯的不悅和沉肅,蘇夜洵倒是一副悠閑之意。
“這不僅僅是後宮之事,皇嗣關係著國運命脈,皇上這般專寵皇後一人,本就是不合禮數。”裴裘魯滿臉不滿之情,想了想又道:“這事兒必須要跟皇上提一提,即便他再怎麼寵愛皇後,後宮也不可隻中宮一人,皓月公主這般不明身份地在宮中待著也不是長久之計,須得盡快解決才是……”